村口的水塘
再也映不见她清秀的身影
我的母亲
她在天上

对母亲的记忆
定格在我两岁前
母亲依然年轻漂亮
她抱着我匆忙去上工
锄地时
我躺在铺着她大褂的田垄上

母亲离婚时
我没拿她塞给我的糖果
我怕那糖果的甜
会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抹去她

母亲走了
抱走我唯一的小妹
留下忘记嚎啕的我
以及两个姐姐
（大姐十三  二姐十岁）

父亲为工作奔忙
姐弟仨在一甲陈
和捕鱼的爷爷
和弯弯的河埂
和清粼的河水
吝啬着这贫瘠的童年

土坯房遮不住寒风的侵袭
天街小雨  梁上嘀嗒
屋里用四根木头支起房梁
屋后用苦楝树撑住将倒的危墙

我从未恨过母亲
我学着爱她
伤口刚好再撕开
母亲突然造访
（她真的舍得下我们吗）

寒冬上学的塘边
我裸露脚趾的棉鞋
村口大娘迎头撞见
她轻抚我的额头
轻叹没妈的孩子真可怜
我竟不知该谢她
还是恨她

台风刮倒房前屋后的树木
伤痕累累的家竟安然无恙
父亲一夜未眠
火急火燎地奔回家
下决心搬家仙坊

我和姐姐每年都会去看妈妈和小妹
在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村庄
我不明白
母亲重找的人
哪一点也比不上爸爸
我拒绝喊那个人
但我不能拒绝喊妈妈
 
母亲病了
在屋前被人恶意推倒
骨盆破裂被迫卧床
时而清醒  时而恍惚
我去找恶棍家算账
母亲竟记不清我已长大
她轻唤着我的乳名
又哭又笑

母亲去了天堂
坚强的我以为不会哭
可我错得一塌糊涂
她的存在哪怕仅是一个符号
抹去后的空白
却终生无法补上

母亲在天堂
仍是我二岁时的模样
母亲在墙上
目光慈祥
我仿佛在写一个旁人的故事
朦胧间
泪水已成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