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滴雨都是叩问泥土
每一枚青萼都是问天，也在问自己
梁邹故地的人，抽得一支神签
粘着秦壁的泥土味。生生读成森林
一
自尧帝碇泊四时、节气
生灵的群帆就问星斗航行
雨帘、稻秧恰遇优雅的初夏
那追风少年已是麦海的船客
卧棉花叶里佯睡的小女子私孕了
一口洞天的彩虹
化蝶入梦，沦落风尘苦旅
二
山樱、田叶与小镇
浮若闲云，农舍，楼厦，囱烟
联袂，生生百谷
听热雨沥沥，布谷鸟催唤
我挎过的秦篮汉筐，钩锄弯刀
已随摇曳狗尾巴草的小道丢失
踞一地月色，聆听拔节的私语吧
怦动的感觉，如初恋
三
犁铧是田野的角帆
帆舨划过，春潮此起彼伏
新扶的棉花垄，告白曦明
告白星光，余下的时光是攒给秋霜的
济岸的码头，车船人马，水陆熙攘
溢过栅栏的大葱花，辣疼了渡口
那尾游鱼的眼睛
昨夜风情，梨花窦开，失意于一场霏雨
内心倔强的种胚依如胎儿破土而生
此时，我想到那位抗疫未能归家的
年轻母亲，这雨，为她哭泣
四
新秧从乱雨中漂荡起来
涟漪之上燕子呢喃
新式的播种机豁了风，豁了红土地
子叶便如铜钱遍地翻转
这时候，可以卜命运，也可以问江南
披叶如帜，稻陌十里，那该是烟雨钱塘吧
大运河，柳岸柔荑，有儒生吟哦
横了江淮的船，舵把向着金黄色的海
五
苍天的泪沿着尧典的书线流淌
江河氤氲、雨雪轮回
尧一句“我已经在位七十年了…
把帝位让给你们吧”，如日月燚燚
如一滴露澄澈捧读的眼睛
四千载，东瀛淫淫，泱泱华夏
圣露，只是神往，渴饮
六
有一种叱咤在秦兵马俑以外回荡
有一册书简是长城以外的长城
在有关伏生身世以外
有的人用长城的砖摆成一副骷髅
有的人用镜头美颜始皇帝
而读尧典禹贡的人喜欢逐字
逐句，揣测，经书的长度
七
系蓝布裙的秋千落了荡板
乌辫的啾唤就靠近了
雨中娘花浓郁着济南府的乡音
双子叶如十里情书邮花戳记
雨生百谷的故事老房东讲述了三百六十六夜
新棉袄、玉米饴都是甜蜜时光的由头
四十年前，那位喜欢单骑的“飞鸽”姑娘
曾经相约，梁邹故地齐肩拾花
八
曦明清澈，湖湄水波
香蒲、苇芦，捧书的石头，清影瘦削
浪花是诵读唯一可见的方式
彼岸到达彼岸，过河的人逝如斯水
尧、舜、禹渡来渡去
春末夏交，恰是流水最悠闲的时候
几只布谷不停地唤叫
提一兜书的伢子
于湖边照相，依美人蕉指点：
禹贡划分过几州，几条贡赋通道
问济水码头旧址，几里？
美人蕉与天际注视，霞光
红透蒹葭，这湖水
九
尧舜如是一枝青莲的禅度
夏商周，始皇帝
长城，大运河就是落瓣纠结的青蒂
我捧书与赏莲的人聊天
正义、注、疏都是饶味的茶茗
种稻谷和棉花的先辈喜欢坐地头抽烟
生生灼灼，燃烧着这片乡野
去问吧！谷雨
这片土地，禾苗，背朝天的人
正从地上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