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私奔
  作者： 张溥

潜伏在一张口罩后面
面对着几十个形色有异的口罩
和口罩上方忽闪忽闪的眼睛
我站在讲台
做完一个吞咽的动作，定场开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窗外，春光明媚
佳人翘首，兰舟催发

我匍匐在青藏高原的某个山坡
伸出双手使劲儿要抓过来几把氧气
我蜷缩在没有窗子的小木屋
投降一般
任由湿气和水雾把我的眼镜片淹没
耳朵上沿的狭窄地带
眼镜腿口罩带麦克风挂钩互相拥挤交错缱绻
鼻甲肥大，两个洞孔虚设
三天感冒，咽喉红肿充血
干裂的嘴唇
在口罩后面翕张
下巴摩擦出巨大的声响
我从眼镜框上方
瞪着高度近视的双眼
顺时针方向扫视一圈台下
逆时针方向扫视一圈台下
提高调门，继续讲述古代的一个春天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

杜丽娘手捻花伞焦急地站在梅花庵门口
崔莺莺徘徊窗前看似在等待月亮
卓文君循着凤求凰的琴声星夜出逃
他们已然私奔

我的口罩越来越捂
我的眼镜儿越来越雾
我的心越来越急
我忍无可忍猛然跑出教室
摘下眼镜撕掉口罩
趴在窗台上大口喘气

一个丫鬟
颠着戏剧舞台上的碎步追上前来
手执一根柳枝
又似乎是传说中的白茅草
铺开一张彩笺
又似乎是一张楷书填写的古代船票
请我题诗
恍惚之中，我摇头定睛
却是课代表前来请示作业
我挥柳，或者挥茅
飞快地写下一行草书
——喘口气，咱们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