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淮田的诗
文/孙淮田


一介布衣

其实，我有两个我

一个我在山顶上
一个我在深谷里

山顶的我
在寺庙里，吃斋念佛
白云悠悠

深谷里的我
在溪水边，捕鱼捉虾
菜园青青

2020.5.4.


红李子

阳光下的
这棵红李子树
摆动的枝叶茂密、旺盛
遮蔽了它的果粒
没有人发现
不为人所知
不受人为的惊扰，多好
不随人的喜好改变自己一颗红心
自然地结果
自然地红透，随风自然
落地无声

2020.5.15.


桂花树荫下

三个老妇
一个坐在花池边上
一个坐小板凳，靠在花池边上
一个斜靠在轮椅上
偶尔有人路过
脚步匆匆
疫情还未过去
教堂的开放远在远方
她们三个人
像一个人
像一部遗落的圣经
一整个上午
都在阳光里，被桂花树翻着
枝在祈祷
叶在唱赞美诗

2020.5.11.


花园小憩

才八九点钟
阳光已把砖石小路烤得
发烫了
连那只爱晒太阳的小狗
都跑到树荫里
趴在地上
伸出了舌头
它旁边花池上
坐着的少妇，在低头
在摘菜叶
不知不觉
树荫移出了她的身体
她站了起来
把狗牵走
花园就空了

2020.5.4.


花池里的桂花树

突然发现它
叶子下面冒出了
比小拇指指甲还小的
果粒，有的青
有的紫黑
还有树下那个美女
她也有时青衣
有时一脸黑包公
现在才五月
她就直播疯了
就把小区的桂香飘去了万里之外
我也为我的发现
惊喜多日，生活中好多细节
的确足够一个人
慢下来，去
细细品味

2020.5.4.


雨中

几片嫩芽已经喝饱
从嘴角往下漏雨
什么樱桃呀，桃呀，杏呀，梨呀
它们都张开嫩芽的嘴
一个劲喝呀
好像一群奶孩子
永远吃不饱似的
雨中的路边，它们
像摇晃稚嫩的身子
像摇晃婴儿对话的少妇
一棵树说：管它三线四线
该吃吃，该喝喝
又一棵树说：对，想生多少
就生多少
养得起

2020.3.31.


塌陷区

从老鳖塘南大坝下去
就荒芜无人影了
一片片枯萎的芦苇丛里
有冒出来的新绿
有一种记忆引领着我
再往低洼处走
一个又一个小水塘
水草几乎覆盖满了
看不见水的下面
除了我知道的小鱼虾、蝌蚪
还有小老鳖
还有水底下面的下面
我不知道的采煤掌子面
埋掉了多少鬼魂
孤魂野鬼游不出井巷
更回不了故乡

2020.3.23.


唐家山教堂

死胡同里折回
问了位晒太阳老人
才从狭窄的老矿区房道里
钻出来
就远远看见了
教堂顶上十字架
但还要向上
走过一块块菜地
一大片油菜在围墙外
开得正旺
教堂大门紧闭
贴有红纸黄字：疫情期间
禁止宗教活动
上帝不听我的忏悔
我又原路返回

2020.3.16.


荠菜包子
 
这有好多荠菜
妻子惊喜地弯腰指着它
 
它就在老旧的砖瓦房下面
它就在狭窄的黑土路边
它紧贴地皮
不注意
发现不了它
 
一棵、两棵、三棵
在煤灰、炉渣灰里绿着
像极了拾炭的大丫、二丫、三丫
从矿工匆匆上下班的脚步声中
坚韧、顽强地
长大了
 
就像今天
妻子蒸的荠菜包子真香
我吃了一个
又一个
 
2020.3.19.


野生榆树

它粗壮厚实矮小
它枝丫扭曲伤痕累累
它伤口处纷呈细瘦枝条
它无续，是无数次
被折断后的新枝
更乱如麻地交织着
越来越适合
油菜、豌豆花开
它就长在路边
它是护卫菜园的一道墙
一世也离不开
只能死守三分地
 
2020.3.3.
 

杏树打苞了
 
杏树枝条上
密密麻麻，挤满了花苞
它的主人去年就把
伸进人家园子里的枝砍掉了
否则，它会更加茂盛
它花骨朵更多
我说：你看
它的劲更加集中了
一朵朵花苞
多壮实，多饱满
他说：结的杏可大了
比鸡蛋还大
我问：好吃吗
他叹了口气：呵呵
一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外打拼
等我从外地回来
已被人家摘了
 
2020.3.1.


墙内与墙外
 
其实墙就是虚设
一墙之隔
隔不断楼内
有序家居生活被
封闭久了
太需要暂时空出
需要翻越围墙
到阳光里翻晒一下
潮湿的被子
霉了的心
还有那个久不出屋的孩子
小野兽一般
钻入油菜花地里
就不见了
 
202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