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无聊的方式……

野惯了的父亲，在屋内来回兜着圈儿
这场景我见过
一只关入笼中的饿狼便是如此
降血脂的停了，保护胃黏膜的也停了
疫情不停，能停的都先停一停吧
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处方药，远不如
不找借口跑出去，更能保住性命
他只好趁我们不备，把戴过无数次的
医用外科口罩，整理得尽量贴敷面颊
以提防被人识破，冒着风险
一次次，将并不太满的垃圾袋拎到楼下
再迅速折返潜伏

2.
流行趋势

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
能够使人跨越道道关卡的，不是身份证
不是指纹。更不是人脸识别……
而是体温。对！是体温
志愿者们披星戴月，于各小区
唯一没被封堵的入口严防死守
每每开车进入时，我都把袖口挽得很高
生怕体温枪碰到，可
每每都会紧贴着袖口测量，挽到哪
测到哪。让我主动迎上的腕部遭遇难堪
32度，33度，我被好心告知
体温已低至城市人际关系的度数
以便让我安心
我透过薄薄的口罩听到他吸了一下鼻子
那湿润的气流声
让我感到脚下的薄冰有春潮经过，并且
漂洋过海，不禁
打了个寒战

3.
超级大保姆

还要隐匿多久，才能盼来
解放的那天。为了符合此刻的身份，偷偷将
一册家常菜谱揣入怀中
麻雀落在枝头
叽叽喳喳炫耀自由的特权时
精煮皮蛋瘦肉粥早已盛满，炸油条横搭碗沿儿
端到老老小小的嘴边
红樱桃，10点钟如约稳坐甜品之上
腰果虾仁、宫保鸡丁、酸辣汤
把吃客们肚皮撑得像正午圆滚滚的太阳
炖鸡肘、葱爆豆腐、莲子山药粥，如果
不是连连提醒
晚饭最好七分饱。估计一点菜汤也不剩
除了充当一名称职的厨子
还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警卫人员
每日都需护送我的直属女领导前往敌占区。天
还未泛起鱼肚白，我们已在晨雾掩护下
疾驰在路上。夜晚
再趁着幕色笼罩，匆匆返回大后方

4.
接头暗号

有些事物不像焦虑，只能囤积一周。妻子公休
就是疯狂采购日。不必前往
农贸市场，不必去超市
骑手们禁止踏入住区半步之前，可以
隔门取物。即使单线联系，也不会
暴露身份。如今
两大袋满满的食物，我负责拎，妻子负责打气鼓劲
一刻钟到家的路，无数驿站未设屋顶，未设座位
仅需向薄薄的塑料袋一次次鞠躬即可
顺便等一等被落下很远的妻子
就在刚刚，在一棵白蜡树下对好暗号
接货的当口，我迅猛闪身
用后背，挡住人群之中向她直射过来的
一声轻微咳嗽，直到现在仍浑身冒汗

5.
告密者的优柔寡断

并未举报细雨才停，便在小区遛弯、抽烟
吐痰的老者，怕
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屏住气
低头，与一朵云像寒风般从他身侧飘过
并未举报超市未戴口罩的送货小哥，曾因
蛋黄派的包装已被撕开
服务台的投诉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而放弃
并未举报……
吹不响柳叶的我，嫌哨音尖锐，怕惊扰了春天
而当看到两个拾荒的外乡人在32号楼前闪过时
我咬了咬牙，决定做一个告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