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塬

黄土塬是个名词
在我江南的梦里静卧多年

黄土塬是需要丈量的动词
我用我的脚步去了解他的厚与宽

黄土塬是叹词
养活多少百姓也掩埋多少英雄

黄土塬是我桃园式的形容词
空旷、洪荒、寂静、古远
正好可以为我的马踏飞燕备鞍

黄土塬是一个连词
土与根连，根与沟连、沟与坡连、坡与天连，天与地连
我的黄氏姓氏应该也与黄土塬相连

黄土塬也是个疑问词
我要在这黄土地里
用双手挖掘金色的答案

摇晃的影子搅甜黄土塬橙汁的夕阳

窑洞向江南的访客敞开胸膛
开口向西，可以大口吞吐烟卷和阳光
窑洞前院子很大，装得下
杏树柿树核桃树被季风拉响的歌唱
装得下落叶的思想和忧伤

冬天枯萎的草如一根根衰老的绳索
系着黄土系着洞口的门框
一把铁锹依偎洞口，粘着小块发亮的黄土
铁锹咬过黄土留下的唇印尚有余香

小猫瞅着铁锹金黄的唇印晒太阳
七旬的老者笑迎来客
喊着喝水喝水，声音堂亮

窑洞里各样家什整洁齐全
老人子女们外出讨生活去了
一叠整洁的旧报纸看得出老人也是爱读天下的人

有银发的老妇躺在床上，睡姿安静舒展如庙堂的卧佛
老人说老伴已卧床多年，睡熟了不轻易从梦里醒来
老妇的鼾声细渺轻盈，如阳光下微粒的尘土飘扬

出窑洞时为老人唱一段祝你平安    
阳光把老人和我的影子
投放在窑洞口黄土的墙上
叠在一起，温暖摇晃
搅甜黄土塬橙汁的夕阳

白洋淀，我随黑天鹅的叫声走过小桥

白洋淀的清晨
我随黑天鹅的叫声走过小桥
黑天鹅停在岸边芦苇旁
如一片静默的荷叶长了黑色的翅膀

船排在渡口等待出发
岸边柳树垂钓虫声鸟鸣

太阳隐在云的后面
含而未发
莲和云的影，倒在水里

水静
云不飘  莲不摇

桥孔倒影在湖里
成一对睁着的眼
看水  看天

也看陌生的我向桥眼走来


如果你是白洋淀的鱼  

如果你是白洋淀的鱼
我便是淀上垂钓的渔夫
我将安定地执着拉长的鱼竿
静默地待在有你的岸边

如果你愿意上钩
我便会以我预摘的荷叶
把你轻轻打包
以你躲过的芦苇
烧烤或者烹调
然后安静地品尝
那菜熟的温暖和味道

如果菜碟里
最终只剩下清凉的骨
我也会以骨为针
绣一缎渔夫和金鱼的传奇

缀之以莲花
这样便无人想起
鱼的泪与腥


一粒沙

在古尔班通古特
我用我的足蹄把太阳踩进沙子
细细的沙子柔软炽热
如我老梦里汉唐的毛发
沙漠已经少有马匹绝尘而去
偶有越野的车卷起沙尘
我用我的足蹄
踏过一座一座的沙丘
在潇潇的风声中听千里风沙

一只跳鼠越过千岁胡杨
一只鹰往漠外飞翔
一头狼寻找同伴和故乡
一头驴驼载尘土与他乡

沙漠与远天在更远的远方
连接成帐，蒙古包一样结实宽广

它罩过可汗罩过战马
罩过驼铃罩过大漠

此刻
把我和我的影子罩着

就如罩着大漠
一
粒
沙

胡杨

一阵微风
可以轻易把一粒沙子带走
而一粒入眼的细沙
可以轻易击开
一个流浪者的泪腺

在古尔班通古特
败了千年的胡杨不枯
那么老了
还苦苦撑着
沙漠的拐子
一群沙子围抱着
老了的拐子

也许沙子更懂胡杨
胡杨也有自己的
水和心事


沙子与山峰无争

与胡杨作别后去吐鲁番火焰山
风口在必经的路上
遇上骑在黑马上的小伙热情地向我拱手
与电视里马踏戈壁的镜头很是相似
踏踏的马蹄在风涌戈壁的涛声里远行
经过风口的时候我很是忐忑

牛魔王兄弟，此刻请不要贪杯
不要用牛角的杯弄出太大的声响
以免敲动你家铁扇公主的醋意
公主也请把你的扇子收好
你的冲动已经扇飞过裙子马鞍甚至卡车
负心也没必要让一粒沙子人仰马翻
请允许我这一粒沙子安静地通过

风口过后猴王已在火焰山向我眺望
我尽量收起自己的蹄声
悟空的眼睛放得下沙子容不了妖怪

悟空的棍子立在山下无声，但已修炼出报温的神通
火焰山的温度很高，我烤熟了一个鸡蛋
有人上了滑翔机飞向山峰

扛着棍子的悟空和棍子一样无声
也许不再舞棍的猴王
此刻已和我一样只是人形的沙子
望着飞机和天空与山峰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