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脊

人群中，泪水淋湿了风情万种的石头
风化的石头，被砌进墙垛的石头，铺在后花园的石头
一起完整地站立于雨中哭泣，直哭得天昏地暗

人们无法看清石头是如何哭哑的，是如何直至无声无息
以沉默告别了贫瘠之地，进入了高雅之堂
在雕刻的花环中坐上红色花岗岩基台，很像维纳斯很像胜利女神

我不懂她们一起走向辉煌的故事
你能给我描述她们沉默的神情是欢喜？忧郁？还是美？

“掷铁饼者”是石头吗？他宽厚的背脊裸露朝谁
朝阿房宫，朝天湖，朝长城？还是朝东晒太阳

你说，不能你那样想像，他们的背脊还在成长
如果长成了你的那样，我会听见被泪水淋湿了的石头

在新鲜的云朵里低语吗：清晨，大街上只有我们


2  倦鸟卡德露菲

不知为何叫“卡德露菲”
但是一只晚归的倦鸟不假

深陷的时针很晚都没有拔出泥泞不堪的黄昏
停留在晚饭时候的光景，没有走进早晨

疲倦的鸟，你不要再飞
掉进水里的日头半截已入土堆

疲倦的鸟，你要埋头酣睡
吃一个大汉堡包喝一瓶可乐或雪碧

疲倦的鸟，医院的墙头不挂你的号
你如果真的生病了，妈妈还在请示江东父老

所以，卡德露菲，前途无量的卡德露菲
你要恋爱，你要接吻
像我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倦鸟，卡德露菲，倦鸟卡德露菲


3  春水

雪顺着伸出的冰舌滴下来，一滴一滴汇集
慢慢地跑进草地，跑进被人们称为处女地的草地

野花开得最盛的草地上，一群野牛追赶一群野羊
一群兔子飞快地跑上山顶邀约一只俯冲的雄鹰

草芽，朝雪化的山崖努努嘴
一片漆黑的夜空长出来一丘晓云

一丛一丛地卷过她拔地而起的青春
像竹笋一样一节一节地往上窜

低头不语，整整齐齐的茧子破开的不是花
是抵达身体的时光，和赶路的夜人

索取的一壶清水，荒野在夜火中萌发新芽
她轻轻地问一声几片光明，谁照耀他折返的回程

他不回来，我不知哪一只木桶沐浴
哪一盏灯点到天明，是寒夜还是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