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冬天快来的时候
父亲,哥哥和我,在老屋门前的空地上
开始劈柴。年轻力壮的两个儿子
像两把钢水十足的利刃
那些苹果木,杏木,洋槐木,杂木
在我们的劈砍之下,变成了长短划一的烧柴
父亲叼着烟卷,按照它们的形状
一一码放整齐。“瞧,有这么多上好的烧柴
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
那些木柴,还齐整地码在老屋门前
今年清明回家,给父亲上完坟之后
哥哥劈柴(背影多么像父亲)
我在老屋的门前栽树
有那么一会,我们都不约而同地
停下手中的活计。我递给哥哥一根烟卷
我们吸着烟,一句话也没有说
旁边的柴垛,粗粝而温暖
像极了父亲注视我们的眼神
庚子春,登喇嘛故堆
在我张望的时候
几只受惊的雉鸡,呼啦啦
自一人高的荒草丛里飞起
它们落下的地方
一些黄色经幡,已经被时光翻旧
几株歪着脖子的老杏树
还执拗地举着繁盛的花
这些年,道路
在急着通向远处。亲人们
在山下的尘埃里奔波
就连神,也忙于打扫异乡的天空
他们都似乎忘了喇嘛故堆
这被梯田和野花托举着的安静之所
而对我来说,她既是午夜汩汩的泪腺
也是清晨洒满阳光的庭院
信
我曾给刻板的律法写过信
在我年轻的时候。祈求正义的阳光
能豁免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也曾给远处的山水写过信
建议它能收留那些潦草却勇敢的脚步
我甚至给天空写过一封长信,希望
乌云永远不要遮住太阳。流浪的星星
能找到回家的路
黑字落在白纸上,如同
种子落在土壤里。而我期望中的草木
并没有长成足够的绿荫。
胆汁太淡,纸张太薄
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风雨
多年之后,那些寄出的信
大都无人认领,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在中年的秋风里,我一遍遍
翻动这些旧日的倒影,那些
泛黄的纸片,如一面面镜子
照出了千百个未曾完成的我
哦,镜中人
这些年,你所有的劳作与幸福
就是不断擦亮这些白纸,不让他们
粘上哪怕一粒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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