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

像战士
冲过六十、七十、八十的封锁
佝偻着身子
保持冲锋的姿态


一小碗米粥，一碟儿萝卜丝
是时光的叮咛，还是生命的蹒跚
岳母轻描淡写，就算完成一顿早餐的重任

对面的我，两个馒头下肚
依然张扬食欲
岳母投来的眼光里
蓄满一泓淡然



又和妻说起自己的老去
恰似身经百战的将军
在部署一次新的战斗
三姑，二奶都已走了——
像着急到镇上赶集
岳母嘴里的死原本是这么亲切

餐桌前岳母端坐
像刚会自个儿吃饭的孩童
指着碗碟里的剩饭
向妻报告战况
齐齐摆摆的筷子
立起来就是标准的立正

满脸皱纹
已看不到任何涟漪
絮叨里省略了娘家门楼的记忆
还有初为人妇的欣喜和委屈
从岳父六十多岁逝去的那一刻
她每天都要从头走来

往常她总要闹着出去
此刻却乖巧了许多
悄悄看着我们三口
吃饭，睡觉，睡觉，吃饭
电视里的抗战片
填充着她打盹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