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这个人间，忍住悲伤（组诗）



审判


蝙蝠先生
高坐在法官席上
宣布：鉴于人类的无知无畏
处以人类
佩戴花冠
在刀尖上
跳舞



抢救


我用了整整一个夜晚
终于凭记忆抢救回了
因不慎操作而误删了的十几首诗歌
而同一时间，十几亿人民
也没有抢救回来
一个生命

我不得不承认
相对于轻浮的诗歌
沉重的生命
更容易被删除

    


训诫书


我承认，是我制造的谣言
我承认，是我摘下了春天的第一片柳叶
却没有吹出春天的序曲

我承认，我患了严重的眼疾
我承认，我没有说出赞美的语言
我愿在天国虔诚地忏悔

把这份训诫书刻在我的墓碑上吧
亲爱的人们，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告诫
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他们将抢夺天空


诗人喻言说：要“把逝者安葬到天上去”
那是雨水和阳光的故乡
在那里，没有谎言和欺骗
我们每一次抬头
都是对逝者的祭奠

可我担心，这会不会引起
一次对天空的抢夺与分割
那些手握金钱和权势者
最终都在天堂
让我们抬头就不得不仰望

     


2020年的2月14日


这依然是一个被隔离的日子
窗外在下着小雨，我长久注视着窗外的天空
细密的雨线，一直没有
缝合天地间的那道伤口
我可以倒一杯红酒，与一支曲子作伴
爱人的呼吸平稳，祥和
与之前没什么两样，我相信
女人对于爱和生命，有天生的忍耐
就像我在风声里听见的
树枝在继续生长，花还在泥土里开放
她们有灵敏的知觉
只是，在我写下这首诗歌的时候
有些人已经听不到爱的声音

       



遗腹子


我能做的，就是从地底掏出一块原石
我不能保证，从中可以掏出来玉，也不能保证一块玉的品质

至于是被雕刻成一只猛虎，还是一尊佛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有愿望，但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
只有云，遮蔽着心里的空旷
只有风，来来去去的吹响

朱淑真约会过的月亮
一直挂在宋朝的柳枝上
我没有船，回不到宋朝
喊一声佳人
也听不见她的应答

这么多年
相似的情景多有发生
我已习以为常，爱情支离破碎
我已习以为常，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我已习以为常，替这个人间
忍住悲伤

   
      

多年以后，当我再想起这个春天


多年后，当我再想起这个春天
我希望逝者的坟上
不会这么沉寂，我希望鲜花盛开
阳光和雨水，不多不少
不再辜负土地

多年后，当我再想起这个春天
我希望不会流下泪水
逝者安息，幸存者
灵魂得到慰籍

多年后，当我再想起这个春天
我希望对得起
丝弦上的音符，对得起
写下的每一个文字，吃下的每一粒粮食

       



祷告词


哦，我的爱人，此刻
你们还能听到我的祝福，得到来自大地的悲悯
你看天空，神的队伍已经走散
萎顿的灵魂发不出光芒
擦过树梢的鸟捂紧伤口
往前一百年甚至更久
这是唯一的一粒没有被蛇咬过的浆果
摘回去吧
——它将是孩子眼里一个完整的春天

         



世界如此寂静


庚子年的正月，真实的世界
如此寂静，只有风
携着一些旧叶子在舞蹈
只有雨，发出时轻时重的声音

街道空了
道路空了
一群麻雀，呼哨着飞过
空空的江面和人心

我相信，这时候
汉江的悲伤是真实的
我也相信，这时候
人们的忏悔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