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他们
或着青衫   或披白袍
途中偶遇的   或许是推车的老翁
或许是骑牛的牧童 
风吹杨柳燕雀叫   
都已经睡着了

洺河滩的月亮
像一块敲门的石头
既然来了   不妨小坐一会儿
看一看   前清秀才笔下的诗文
如何取舍
故乡远近的田野

后半夜

其实　过往的事儿
都十分简单
蹲在槐树下吃饭的伯伯
站起身
伸手摸摸粗糙的树皮
那月亮
便会跟着爬上树梢

不用点油灯　不用烧麦草
村庄里的每一道黑影
都能看清楚
我们跟着月亮　在大街上旋转
不读书　不识字　
不穿鞋　不洗脸
没有你出现

黄鼠狼偷鸡和鸡叫
都在后半夜
后半夜　许多人都睡了
月亮
走过一个院子
又走过一个院子

酉阳杂俎

合着是聊斋味儿
生前受过墨刑的人
死后
头骨上还留着“逃走奴”的痕迹
随从打算捡来配药
他作了有字记述
很可能　
是从晋代逃亡来的奴婢呀

他没去关心
这奴婢的爱情
顺水　一定也生长着参差荇菜
没去推测
这奴婢的爹娘
守柴门　
惦念湿漉漉的裤腿
望着月亮下
一片蒹葭苍苍

抱柴的人

在那个遥远的葬礼上
我看到过许多抱柴的人
他们同父母一样
高大    勤快   坚硬
按捺着善良和悲伤

他们寻找斧头  劈柴
盘起炉灶    点火
摸我的圆脑袋
帮我穿上白衣裳   
灶膛里的木柴混着十月的大雪
噼啪地响

有些话总是要重复说的   
他们或蹲   或坐   或站
或抽烟  或揣袖
院中的寒风吹入   木柴的火苗
闪过一个人脸
眨巴了一下眼睛

放松手

等岁月再老一些   
咸菜坛子浸出的盐巴再厚一些
白粉蝶和蜜蜂
无暇顾及
年久失修的井沿了

手扶木柴的农民
没有足够的气力
撑起繁花似锦的春天
重新换上
一个孩子蹒跚的脚步

好比干巴巴的屋檐 
丢掉羞涩和拘谨
空荡荡地
迎接着洺河滩的风声

我会同燕子一起
轻轻地   亲吻你的额头
跟小时候所有的母亲一样   
等你再次长大
慢慢放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