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

起风了
它抖动叶子
开始倾斜
风越大
它越倾斜
八十多度
七十多度
很快接近
六十度左右
风继续吹
它继续倾斜
倾斜得
让人揪心
让人忍不住
想去扶一把
风停了
在干净的天空下
它依然挺拔
好像没有风
吹过

2013.9.2

牛

清晨
一辆农用车
装载着一堆
殷红的牛肉
停在巷子口
旁边围着几个人
谈论价钱和份量

黑色的牛头
架在绿化带护栏上
断裂的脖颈
鲜血欲滴
两只尖尖弯弯的角
仿佛挣扎着
向天空延伸

哞——
一声长吼
从远方传来

2013.9.17

高原写意

雄鹰恣意翱翔于天空的怀抱
羊群如庄严的士兵方阵缓缓走下山坡
杨树柳树忠诚地守望着公路河流
牧民们坐在草场上开怀畅饮空酒瓶遍地
广场上的舞者脚步与歌声合二为一
黎明时分校园里灯火通明书声朗朗
在这天地之间
山水辽阔，万物苍茫
还有什么比心心相印更重要？

2013.9.28

河中的石头

它们经过
流水和时光的
冲刷
大部分变得
圆润光滑
少数的
依然棱角分明

2013.11.13

二月

深夜，月光如水
和小河
一起流淌

哦，万里风沙
一片孤城，茫茫群山
遥遥故乡
此刻的抒情是那么
苍白无力

我们唯有用敏锐的鼻子
贪婪的嘴唇，去捕捉
空气中的
氧元素和水分子

梦中，一场场诡谲的
荒诞的电影
无休止地播放

2014.2.23

傍晚

风，如兽啸如禽啼如潮涌
尘土因之奔放
门窗因之倔强
不知疲倦

绵羊成群结队
从河边走过，撒下一颗颗
黑亮的宝石

农用车上的妇女和少年
裹着围巾，戴着口罩
露出明亮的双眼

鞭炮，在空旷的街道
发出巨响

在这里，我时常沉醉于旁观
但早已不是一名旁观者

2014.2.28

大昭寺门前的信徒

跪立
双手合十
先举过头顶
再放在胸口
分开后
按住地面
向前推进
直至身体
和大地合二为一
如此反复
一次，两次
百次，千次
手垫
和地面摩擦
发出沙沙的响声

2014.4.6

夜路

我们从黑暗中
钻进黑暗中
江水悠悠
山影鬼魅

大悲咒的音乐响起
把酣睡者唤醒

它很快
填满了车厢
填满了黑暗
填满了整个世界

2014.10.3

休假

你七十多了
我也四十多了
阳光很温暖
我们坐在阳台上

我喊一声“妈”
你“哎”一声
我说“天气真好”
你说“好”
我不说话
你也不说话

天空什么也没有
你一直在看

2015.2.23

粪饼

风干的褐色身体
没有视觉带来的刺鼻气息

巷道里浮动着
阵阵野草的芬芳

石墙是天然的幕布
太阳是永动的投影仪

浓缩的地球在旋转
浓缩的宇宙在旋转

旋转出一幅幅
规范的祥瑞图腾

这些宏大而神圣的事物呵
最终在火焰和青烟中找到归宿

2015.3.21

黄昏

雪后天晴，群山仿佛
比平时离得更近
一些不可名状的感慨
在内心翻涌

没有山风吹过
没有炊烟升起
多么安静的天空
从容而苍凉的时光

一个人在河边漫步
有些孤独
两个人在河边漫步
似乎更加孤独

2015.3.29

虚幻与真实

那些白色的花朵
多么纯洁
那些白色的树干
多么纯洁

他们坐在一起
透明的酒杯
多么纯洁

绚烂的灯光中
喜鹊从一个枝头
跳到另一个枝头
乌鸦从一个山头
飞向另一个山头

每个人的故事都相似
快乐和悲伤
沉入同一条河流

“啪”的一声
那只纯洁的打火机
亮了又灭了

2015.4.2

夜色

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
称了不少兄道了不少弟
夜色愈浓愈深
愈冷愈重
头顶的星空
无数只眼睛
静静注视着我们
旺杰是个老司机
开车如骑骏马
我们在山路上
跑啊跑啊
带着疲惫与豪迈
孤独与顽强
很快消失在
巨大的星空中

2015.4.11

乃堆拉山口

站在山顶看
一边是亚东县
一边是甘托克市

站在边界看
一边是中国
一边是印度

边贸货车
你来我往
边贸市场
熙熙攘攘

一座山
可以是屏障
也可以是桥梁

2015.8.18

春天

愿阳光唤醒旷野
飞鸟唤醒天空
风唤醒树
雨唤醒河床
愿顽强的父亲唤醒顽皮的儿子
爱唤醒健康
牵挂唤醒坚强

2016.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