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又长了，父亲
我准备再剪一个光头
和以前一样。我猜你一定不会喜欢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让你看见
我会戴上一顶帽子，然后很自然地
把行李放在你的电动三轮车的车斗上
安静地坐在你的驾驶座旁边
听你说你在过去一年里的收获
和在未来一年里的计划
我会很认真地倾听你的讲述
并时不时地发出“嗯，是的，对”
这样肯定的语气词来配合你
你已经老了，头发花白而且稀疏
但你一定不会承认
你让我给你买了三个蔬菜大棚
播种下你最拿手的西葫芦，黄瓜和辣椒
你说这个春天的末尾就可以收获了
你很开心，乌黑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证明着你的力量依旧很强大
但你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
用粗糙的大手把我按在上家姑姑的公公
开的理发店的木椅上，强迫我剪去乱糟的长发了
而我也不再需要你频繁地督促着
并且高举巴掌武力威胁才肯剪去我偶像的发型
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对于一些世事不再抗争
我虔诚地坐在板凳上，低着头
仿佛正在接受剃度的佛徒
父亲，我知道你已经老了
再不会因为我的头发的长短而发愁
更不会因为我的发型而感到诧异
你知道我正在经历着你未曾经历过的经历
你知道我经常失眠，焦虑，工作也不稳定
你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我和你自己
因为你已经老了，而我也正在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