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地的晨钟
娇小轻巧的尖喙
每一声啼叫——
一如毛孩的玻璃弹珠
飞声射向无边的黑暗
啄破夜幕，穿透夜幕
溅落满天的清脆
懵懂的清晨听得心惊肉跳
惺忪的树丛满嘴嘟哝
嘀嘀呖呖，啁啾不绝
缠绵在睡梦者的耳际

你的急切，如珍珠落盘
晶莹玲珑，但是你的方寸胸腔
断不能啼破强大黑暗的笼罩
你的忧伤，如烛光摇曳
昏黄闪亮，但是你的微弱光芒
断不能照亮深邃无边的宇宙
不管世人是否知道——
你从东方来
你从南方来
你从西方来
你从北方来
你从，东南西北方八荒之地来
你从，九天云霄大洋深处来
你从，天地万物的连绵吐纳中来
你从
你从
不知道什么方向的方向中来
不管世人
是否需要你的提醒
是否需要你的歌唱
每一声清啼，每一声急促
赶在太阳升起之前
把你短暂的前世今生鸣得令人心碎
赶在太阳升温之前
把你露珠般的爱恨之泪溅向不知何人的心田

何必关心你是彩色的还是麻灰的还是黑白的
不过，既然是精灵
一定是蓄满了宇宙的一切哲学
短短寸长的身躯，又是
比宇宙还要大的，比宇宙还要大的颂诗:
大地的根根神经毫末，生物圈的所有所有
亿万生灵的幽梦迷求，千般万般情愫
渴求，甜蜜，温情，欢歌，沸腾，热泪
紧张，叹息，焦灼，屈伸，背叛，啼泪
浓缩了又浓缩，浓缩进你的微小胸腔

声尖尖电闪闪风呼呼红灼灼浪滚滚气腾腾

沉寂
……

一次次大爆炸
飞溅出漫天灿烂星空
决成汹涌的江河湖海
拓成广袤的山川平原
升起蓝天白云
铺成森林草原
静寂，蠕动，爬动，流动，滚动，走动，跑动，飞动
无数的生灵，无数的欲求，无数的喜怒哀乐
或阴晴圆缺，或疾风鄹雨雷电奔驰
或脉脉无声，或狂涛巨澜地动山摇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晨昏不息，分秒不止
晃眼间，亿万年悄然而过
花草，尘烟，春秋，呼吸，地球，宇宙
一切的一，一切的一
或飞速生生死死，万念聚散
或永远依然故我，一念永存

你眼睛的蒙布被你的尖呖刺出裂隙
晨光已临，露水颤抖着准备和太阳决斗
白昼傲然降临，黑夜羞惭而退
亿万年的无知与有知
在明明暗暗迷迷茫茫浑浑噩噩中
开始了新一轮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没人关心你要飞往另外的什么黑暗
也没人关心你最终身殒何处
在光线撬开睡梦者眼睛的一刹那
你的叫声戛然而止

2012.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