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剧与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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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视上看一幕哑剧——
背景是一片荒芜之地
舞台灯光的夕阳里
陌生的护士，推着空轮椅
痴呆者，不愿被轮椅挟持
像一个不愿认罪的人，任凭夕阳
把影子从他的身体里，拽出来
扔给暮色的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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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痴呆者的脑子里
像下了一场大雪的土地
干干净净” 画外音
清瘦而陡峭，我猛然愣住
无意间，偷听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冷汗迅速汇聚，然后
从我的每个毛孔里
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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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薄而出的，还有窗外的大风
和大风里的鸟雀，它们
一边躲避漩涡，一边被抽去
影子和骨头——这用来返回的力量
慢慢失去支撑点，直至消失
整个过程
哑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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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穹顶的天空，开始
向四野垂降，倾斜
暮色黏如煎熬之物
顺着天空的斜坡，缓慢下坠
一层压住一层——这冷却的岩浆
越堆越高，像冷汗沉积
坚硬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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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深处，必有大雪
痴呆者，终究会在轮椅里就坐
当暮色被更古老的黑咀嚼
吞咽之前，哑剧结束
轮椅被推向空如旷野的后台
观众纷纷起立
掌声如同泪流
——痴呆者眼神里的枯井
正是通往遗忘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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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鼓掌，手心里的冷汗
仍不愿回溯，路灯已复活
但我无法确认，轮椅上的演员
就是那个年轻的乞丐
台阶“坚硬而冰凉”，他的身后
卧着凶猛的石兽，都不说话
即使接过热腾腾的肉汤
也一言不发，他端坐着
像端坐于生锈的轮椅之中
风雪扑过来，他的脸上依然
有着让人屈身跪拜的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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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越是刻骨铭心的越是
寂然，像哑剧
像此刻飘落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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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
呈现出属于它的清白
——欲望也是
而黑夜，是一只虫茧的内部
终会有新生命打通
长满淤泥的隧道，让一场大雪
逆向进入，并为整个舞台提供道具
观众们，哑剧随时上演，请攥紧
你手心里被冷汗浸泡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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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一种契约，黑夜
保持足够的神秘与宽容
大雪之中，万物得以俯身歇息
等一列火车穿行其中，车厢内
人群昏睡，拥挤的灵魂争着化妆
演哑剧——
演一个个利己主义者，掩耳
盗铃者，月下偷喝蜂蜜者
告密者，审判者，之乎者也者
为苍生散尽千金复又悲痛欲绝者
当然，演得最精彩的，还是
那个老年痴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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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地之大，不过是
一个演哑剧的舞台
漫天的大雪，欲言又止的情节
哭泣继续哭泣
荒芜继续荒芜
陌生的护士，早已坐进轮椅里
成为一盒空白磁带的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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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到底是一件让人
痛彻心肺的分别，还是一场
值得庆祝的旅行“，画外音
像一根清瘦而陡峭的银针穿过
空间与时间的裂缝，当它跌落
瞬间被一场大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