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春秋


一只小口罩
改朝换代
成为世界的封面

垫屁股太小，抹汗不够
放在风中
就是一片落叶。
它成为世界的主语。
它包住人类的伤口。

曾多么威武伟岸
今天，一只口罩将我们
抱住。安慰。

一场大雪落在人类的头上。
一只口罩涂掉美丑和悲喜。
世界敞开一片空白。


中指记


以前，再忙
每天都要翻一遍朋友圈
给朋友们点个赞
算是为他们的分享鼓下掌

2020年春节前几天
当我习惯地
又要给那些朋友点赞
举过去的中指
却在手机屏幕前停了下来
下意识地用力
它还是又停了下来

这些天
翻开朋友圈
我都充满了歉疚
有时实在想表达一下
勉强抬起右手
我发现
偌大的心里
确实已无法放进一个点赞的指肚子

对不起，我的朋友
我的激情已枯萎，我的喜悦已殉难
这个世界
垂下我默哀的头颅

这些天，捧着受伤的中指
我一直不明白，这根无辜的手指
为什么
就受到了伤害？


殉难记


武汉疫情八个“造谣者”之一、武汉中心医院医生李文亮因患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于2月6日晚去世。

——题记


今夜我为什么会流泪
已经很久没有排出这些浑浊的液体
我让自己不再悲哀不再愤怒
还是从两边眼角，流出
无力的泪水

它不能变成子弹
可以射杀不公的权势
它不能变成铁锤
可以砸向龌龊的灵魂
它也不能变成咆哮
吓退步步逼近的死神
它匍匐在脸颊
它无力！

你的眼睛多么明亮
你的笑容多么纯净
怎么像一个无事生非者？
正义和善良
是否都有着统一的长相？

我也曾如你：
欲仗剑天涯
捍卫真理和真相
维持公道与正义
如今我满足于生活的赐予
你是我走散多年的兄弟

你是对的
却被训诫
你被冤屈
却在工作
这个好人
最终被死神惩罚

今夜
只有无力的泪在抚慰我
如两个惺惺相惜的人
我让自己不再悲哀不再愤怒


拐弯记


突然想起
年前的一些计划：
比如举办诗集首发式
比如将诗集送赠某人
比如年后马上要展开的合作谈判……

这还不是糟糕的——
比如高三学子一揽子的年后冲刺计划
而高考的航母正鸣笛驶向六月……
机器集体失声，订单被感染躺在本子里呼救……
母亲的花生停住发芽的梦想……
国家的GDP停住了闪动。

世界的大列车轰隆隆  
就开到一座大山前，急忙
一个转弯，还来不及告别——
有如诗人食指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辆疯狂的专列，轰隆隆
就驶进了一个时代


戒备记


不用表白，不用宣誓
不用端出你心里的玉盘
没有一个人可信任。
每个人都是敌人，包括
妻子，丈夫，孩子和父母
敌人潜伏得太深
比地下工作者还深

每个人都是渔夫捞起的所罗门魔瓶
嘴巴张开，都可能袅娜出
叫新型冠状病毒的妖怪

每个人都给自己扎满了栅栏
都警惕地端着枪
捍卫着肉体的家园


坠落记


一枚患了新冠肺炎的枇杷叶，由高枝
坠下  
欲给这大好春光煽去一巴掌
但它明显被絮絮叨叨的春风灌醉，最终
歪歪斜斜地
跌落在寂寥的地上


夜行记


一辆没有戴口罩的轿车
仰起车灯的长鼻孔
喷出的袅袅烟气，是否
含有高剂量的新型冠状病毒？

一切都是危险的。


隔离记


打开窗，下面
是由水稻  瓜菜  草木组成的田野

这从身体内切去的部分
像遗忘的惊喜
展开在无辜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