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象征与忧思
——沙鸥诗歌解读
陈祥明
在一些朋友眼中,沙鸥是书画家,其艺术不同流俗而自成高格,尤其是笔墨功力了得。而在另一些朋友眼里,沙鸥是学者,其美术史论研究成果丰硕,尤其是萧云从研究自成体系。沙鸥还写了数量可观的诗,多为古典律诗,也有现代新诗,所以有的朋友视其为诗人。因此,沙鸥在朋友圈中有不同的身份认同。
我认识沙鸥已经多年,先前接触其书画作品,后来读到其绘画史论,关注和阅读其诗则是近几年的事情。我对沙鸥的身份认同,是基于他的学人或学者身份。我读过他一些代表性的论文论著,觉得他是一位颇有建树的学人;我看过他许多书画,读过他不少诗,感到他是具有学人素养的书画家,具有学人情怀的诗人。近些年,在和他的直接交往中,更坚信了我对他学人身份的认同。
基于这样的身份认同,我对沙鸥近期诗作便有一种由莫名兴奋所驱使的热切期待:他的诗应该是具有学人情怀的诗,具有学人哲思的诗,具有学人书画家意象趣味的诗,它当然应该是不同流俗、自成境界的诗。
按照现代诠释学的观点,“解读”是一种理解与诠释。对任何“文本”的任何一种“解读”,都是一种基于“先见”乃至“成见”的理解和诠释,都有可能是一种“误读”与“曲解的冒险”。因此,我对沙鸥诗歌的解读,也许正是一种误读曲解的冒险。
古莲新芽 生命之象征
沙鸥的一些诗文往往署名“古莲”,他的字画也时而以“古莲”为款名,他的诗歌也不忘采取“古莲”。古莲是一种象征,他《古莲》一诗写道:
帝王死了∕却将我掳来与他一起陪葬∕千年过去∕帝王早已腐烂∕而我却也寂寞了千年∕我沉睡的梦∕依然想见到阳光∕想遇见水的那一刻
我是幸运的∕不知是谁打开了地宫∕让我重见了天日∕呵∕千年之后的太阳依然明亮∕蓝天还是那样的蓝
我没有死啊∕我是千年的莲子呵∕我的呼喊你是否听见
当把我放进水中的那一刻∕我的梦也惊喜地落了泪∕开始发芽∕开花
一切的荣华富贵∕都不如自由地呼吸珍贵∕一切的高官厚禄∕都不如沐浴阳光幸福∕属于我的∕只能是清白地开放
在这里,古莲是一种生命的象征。古莲生命是无比坚韧的,它陪葬地下千年,显赫一时的帝王早已腐烂,而它却生命力永恒不废;古莲是无比寂寞而又不甘心的,它在千年沉睡的梦中,依然想见到阳光、想见到水。而梦寐以求“想见到阳光∕想遇见水的那一刻”是生命的本能,也是生命的憧憬。
当不知是谁打开地宫,幸运的古莲重见天日,惊叹“千年之后的太阳依然明亮∕蓝天还是那样的蓝”,呼喊“我没有死啊∕我是千年的莲子呵”。这是沉睡的生命被突然唤醒的瞬间直觉,也是生命激发勃兴的最初呐喊。
当把古莲放进水里那一刻,“我的梦也惊喜地落了泪∕开始发芽∕开花”。这是无与伦比的生命感动,是梦想成真的万感交集,是灵与肉同时解禁的无比畅欢。这是一个“包孕性顷刻”,生命的过去与未来、屈辱与幸运、苦难与辉煌都凝聚于这一刻。
然而,经历了寂寞、屈辱、苦难的古莲,已经大彻大悟:“一切的荣华富贵∕都不如自由地呼吸珍贵∕一切的高官厚禄∕都不如沐浴阳光幸福”。于是,它悟到了生命的本真:“属于我的∕只能是清白地开放”。自由地呼吸,沐浴阳光,清白地开放,这是古莲生命的天然本真,也是其归宿的圆满至境。
“古莲”作为一种生命的象征,使我们感悟和领略到生命的坚韧与屈辱、质朴与无奈、本真与执着,在黑暗中梦想天日,在绝望中憧憬未来,只要梦不死、心不死,生命就有希望、就有未来。生命是一个过程,它复杂而又简单,漫长而又短暂;生命是一种状态,它伟大而又卑微,傲岸而又无奈;生命有时钢铁般坚毅不催,有时又芦苇般容易折断,时而灿然似锦,时而又黯然无光。
“古莲新芽”,也许是隐喻古老生命的新生,似古木新枝,古梅新花,古潭新波,如此等等。如果这种理解不谬,那么我以为,诗人在《古莲新芽》中试图通过“象征”而展现古老生命的本真,古老生命新生的真谛,以及有关生命世相的底蕴与真义。
除古莲子外,诗人还将蜻蜓、蝉、白孔雀、车前子、西瓜、玉兰花、向日葵、老树、羊、虎、鹰、蛇、蚊子、海马、海螺等等作为生命的象征物,以展现生命的不同维度特征,以启示人们对生命的别样感悟。
生命有时是非常简单的,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色彩或文字符号,不事炫耀与说明,只有一点清白,随人怎么评价与涂抹。《白孔雀》写道:
开屏的时候∕就是一张白纸
没有一点炫耀的色彩∕没有一个说明的文字符号
但却有权展示∕生命的律动
一身不过有点清白∕如果这也算颜色
随你怎么评价∕随你怎么涂抹
生命有时是因执着而美丽的,就像蓝天下自由飞翔的蜻蜓。为了飞翔蓝天,他比常人付出更多。他每一次脱皮,每一度进步,都是以生命的疼痛为代价。“为了看清世界∕在天空不迷失方向∕他得多炼就千万只眼晴”,“煎熬了多年∕为得就是生一双透明的翅膀∕能在天空飞翔∕获得心灵自由的欢乐”。他飞翔了,在蓝天下,在秋的阳光的抚摸下,看到万山红遍,这是无上的慰藉和幸福。然而,“他知道从他飞翔的那一刻∕从他追逐太阳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不过朝夕之间∕但他并不悲怜也决不后悔”“ 即使明天再也看不到太阳的升起∕也在所不惜”。(《蜻蜓》)这是生命的执着,也是生命的超越,更是生命的大美和大境界。
生命有时是屈辱和无助的,就像小蝉全靠自己慢慢攀爬独自鸣唱。《蝉》写道:
他是泥土里的孩子∕他受惯了被人踩的滋味∕他受惯了被人随手把玩的羞辱∕他不甘心啊
他多么渴望∕像小鸟一样在天空高飞∕吟唱
所以他只能∕慢慢地∕依树而爬∕餐风饮露∕为的就是∕脱掉黄土般的外衣∕生出晶亮华贵的翅膀∕飞得更高∕登上高枝
现在他能高飞了∕他也能高声歌唱了
不要嫌我唱得单调∕他能登在高枝而唱∕声名自然高远∕因为他位高∕就有话语权
这像是不甘屈辱的渺小的奋斗者的励志之歌。我们或许有关于蝉的历史文化记忆,那大多是古代文人情感意趣的表达,或是高洁品格的显露,或是悲凉情境的表露,或是孤寂心情的流露,或是静谧空灵的写照,或是幽居山林的禅境妙悟。蝉性高洁,知了觉悟,故在古代文人雅士那里,以蝉入诗、以蝉入画者汗牛充栋,以蝉喻蝉、以蝉说禅者代不乏人。[1]这些蝉诗蝉画所表达的意象情趣,无疑都是古代士人或文人的,难免与现代人的情趣格格不入。诗人化古为今,借古开新,其“能登在高枝而唱∕声名自然高远”的境界,是从“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蝉》)化来的,但自然而然,不留痕迹,而关键在于,诗人在蝉的生命意象里注入了现代人的精神血液,使其荡漾着现代人文情趣。
生命有时是生而成为悲剧,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羊的自白》写道:“羊的名字∕常常被你们当作吉祥的象征∕但我从不感到吉祥”。不过吃了些草,就被你们开膛破肚,肋骨被断成一段段,在炉火中烤炙成焦盐排骨,心肝肠肺被剁成碎沫,就成了一碗碗美味杂碎汤,能吃的都被你们吃了,就连我的头颅也不放过。“被剔干净的骷髅∕高高地悬挂在雪白的墙上∕供人欣赏∕我想看清你们的面目∕想看未来的世界∕却再也看不见∕因为我的双眼被你们剜去∕只留下深邃的黑洞∕而我的纯白的皮呵∕被你们扒下∕披在了你们的身上∕抵御刺骨的寒风∕你们成了披着羊皮的人∕我却成了脱下羊皮的羊”。作为吉祥象征的羊,却任人宰割,供人饕餮,成为牺牲的悲剧。“三羊开泰”的羊,“羊大为美”的羊,都成了“吃货”的羊,这究竟是吉祥的象征,还是悲剧的象征。这种生命文化的悖论,仔细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生命有时还是柔弱的赴汤蹈火的战士,正如拯救他人而冲锋陷阵的车前子。车前草是一味中草药,传说中曾治愈霍去病将士们之病,曾治愈欧阳修腹泻。[2]微不足道的车前草,在诗人笔下是作为战士来表现的。《赠车前子》写道:
我不是一株野草∕我不是一味草药∕我是战车前的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莫嫌我拄着双拐∕你会依旧看见我自信的微笑∕莫嫌我行动缓慢∕你会依旧看见我目光的骄傲∕请按下诗的冂铃∕你会听见我久违的先锋号角
我抚摸我残疾的双腿∕一双无力的双腿∕莫笑呵∕我每天迎着阳光∕拄着双拐站立绝不弯腰∕双拐在大地的键盘上∕敲出人的尊严
我发现我渐渐地红了∕人人都认识我车前子∕却忘了我真正的名字∕我发现我变得很苦∕只有我自己内心知道∕我真的是车前子呵∕我真的变成一株野草∕我真的变成一味草药∕不信你把我熬一熬吧∕我可以清热解毒∕我可以袪痰朋目
这世界体热多毒∕这世界多痰不畅∕这世界目光混浊不辩是非∕我庆幸∕我从战车的一名冲锋陷阵的一名战士∕死后成为一株野草∕一味草药
柔弱、普通、微贱的生命之物,在救死扶伤中实现了自身的价值,活出了人的尊严,成就了战士的崇高伟岸。“冲锋陷阵的一名战士∕死后成为一株野草∕一味草药”,这是何等质朴、又是何等高尚的生命境界!
学人情怀 生命之忧思
一个人的真切身份,定会潜在地影响他对生命世界的观照、体验、感悟及其表达。沙鸥亦不例外。沙鸥作为具有学人情怀和素养的诗人,对生命世界的观照视野更多地受到理性之光的烛照,其体验和感悟因受到理性精神的浸染而不简单“跟着感觉走”,其表达与表现也往往是“理性的逻辑”牵引着“情感的迁移”。理性和情感在他的诗中扮演者同样重要的角色。
以理性精神观照生命、审视生命、思考生命,始终是沙鸥作诗的动因,也是诗作的旨归。他有关生命的诗作大致可类分为三大部分,一是直接表现有机生命的作品,如《古莲》《蜻蜓素描》《白孔雀》《蝉》《羊的自白》《赠车前子》《树》《老树干与金银花》《蚊》等。这类作品是将自然造化的有机生命作为人的生命来表现的,多为借喻与象征。这类作品在诗人全部中占主导地位,尽管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3]二是表现人自身灵肉状态的作品,如《春天,我是阳光的影子》《心与心的距离》《你以为你是谁》《我不恨》《你也会一样》《平等》《开会》《肋骨与肺》《情感》《分手》《拥抱》《戏曲人生》等。这类作品属于“微观的情感叙事”,是个体生存体验与经验的感悟提炼。三是表现与人生命行为相关联的人文造物的作品,如《瓷器》《书》《宣纸》《乌镇》《西塘》《围棋》《龙》《镜中的龙》《风筝》《怀念火炬报》《老人的安全帽》《轮箍前生今世》《梵高的星月夜》《抽象画》《岩画》《骨笛》等等。这类作品是属于“普世的人文抒怀”,是对人文或文化的认知感悟。这类作品在诗人全部作品中占较大份量,这大概是诗人同时是书画家的缘故。当然,他还有一些表现自然山水的诗,同样浸透着人的关怀、人的情感,但是在他的全部作品中不占重要位置,尽管其中不乏优秀作品。
诗人对生命的直觉是敏感的,眼光是明锐的。他并不搜真猎奇,面对的大多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别人看不到的他看到了,被人忽视的他关注了,人们不愿意动脑筋想的他费心了深思了。他写玉兰花:“即使没有绿叶的衬托∕我也要开放∕也要纯洁的开放∕开放在这个春天∕开放在这个温暖的春天”,不担心风雨来催,不顾及生命短暂,没有理由苟且偷生,死也要死的清白,因为“我生未有绿叶陪伴∕但我相信∕为真理而死∕就一定会有一片∕绿叶∕充满深深的怀念”。(《初春的玉兰花》)他写老树干与金银花:一个又老又粗的老树干,孤立在潮湿的土地上,无人愿意停下脚步看一看他实在太丑的风貌。谁也不知道他的过去,只有匍伏在他身边的金银花,还依稀记得他曾是一棵挺拔威武、顶天立地的松树,由于被雷电劈开了身躯,从此没了呼呼没了英气。金银花向他靠近,在他的枯朽的身上攀援,“年年为他送去一些绿色和金的银的花朵∕犹如当年的战袍∕在风中飘动∕老树干因为金银花的痛爱∕有了些英武∕而金银花因为老树干有了些高度∕春天的阳光给了金银花温暖的赞许∕而来来往往的人们∕也重新审视这一动人的风景∕许多鸟儿在他身旁飞舞歌唱”。(《老树干与金银花》)他写向日葵:对天充满崇敬和膜拜,于是每天向着蓝天仰望,“夏天的太阳时常在天空照耀∕他仰望蓝天∕却被误认为仰望太阳∕向日葵成了他永久的代号”,然而,“年老时∕他背也驼了∕腰杆也弯了∕也只能向着大地∕回想一生的憋屈∕满腹的才华∕只能被后人掠夺品尝”。(《向日葵》)
对于生命的认知把握,诗人的理性是犀利的,如同解剖刀,同时又是沉重的,好像秤砣。这种犀利来自理性批判精神,而这种沉重来自理性价值判断。
舌条人人都有,话语人人都说,但有多少人反观自省?诗人写道:“人人都有一个舌条∕可有的人却有两个舌条,黑的能说成白∕白的能说成黑,柔软的舌条∕就象两把刀∕将善良人的心啊∕剜得鲜血淋淋,有的人因此跳了井∕有的人因此跳了楼∕有的人干脆用绳索∕将自已悬挂在房梁上,而舌条∕永远都是红色的”。(《舌条》)人们只重视舌条的颜色,而不反省舌条的是非,遑论话语权的合法性。
人人都有肋骨与肺,人人都晓得肺的重要而关心肺,而很少有人去关心肺的护卫者肋骨。诗人这样写道:“能够证明生命迹象的∕是呼吸∕而呼吸与柔嫩的肺是分不开的,肋骨是明白这一道理的∕他用坚强的骨架∕支撑起整个胸腔∕让红色的肺∕舒服地伸张,能让肺少受些委屈∕无论是天灾人祸∕总是抵挡在前∕肋骨断了∕也在所不惜,当灾难过后∕人们所关心的不是肋骨∕而是看看肺是否鲜活∕看看还是不是红色”。(《肋骨与肺》)人们连对自身器官间的平等待遇都做不到,还奢谈什么人世间的人人平等和谐。
人人都知道龙,十二属相里有龙,十二属相里十一只动物我们都目睹过,唯独没见过龙,这是为什么?诗人写道:“你看到的龙只能是想象中的龙∕有谁亲眼看过龙的真面目呢,龙在海里∕会让浪花歌唱∕龙在云中∕能呼风唤雨,龙之所以无人亲见∕是因为有人∕成为真龙天子∕龙不再属于百姓”,尽管黄皮肤的人都自称为龙的传人,但在历史上连持有龙纹的器物的权力都没有,“龙从此不再与动物为伍∕而与帝王为伍∕谁还能见到呢”。(《龙》)天子成为龙,龙就是天子,从而龙不再属于百姓,从而龙变得神圣起来。于是,龙是图腾,龙是象征,终于成了“镜中的龙”。诗人写道:“想从菱镜中逃出∕来到世间∕这只是你的梦想”,“可惜你生错了地方∕生在一个幻觉的世界∕或者是所谓的仙界∕你有你的逍遥∕可你永远也来不到∕活生生的世界∕享受爱情∕享受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算了吧∕你还是留在仙境的菱镜中吧∕你还是做你不可一世的龙吧∕让人们敬仰∕让人们谈一谈你神奇的传说”。(《镜中的龙》)龙不仅是一种图腾和象征,还是一种神圣的禁忌,它(他)既然不属于百姓,也就无须享受世间生活,那么还是让他回到镜中、回到神话传说里,而享受不可一世的、虚幻的龙威龙福吧。诗人虽然言犹未尽,但其人文理性之光穿透了虚幻世界与现实世界,也启迪人们拂去龙文化的神圣尘埃而见识其庐山真面。
在沙鸥的诗中,我们还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忧伤,一种生命感的苦楚。古莲的哀怨:“帝王死了∕却将我掳来与他一起陪葬∕千年过去∕帝王早已腐烂∕而我却也寂寞了千年”(《古莲》)。羊的痛楚:“羊的名字∕常常被你们当作吉祥的象征∕但我从不感到吉祥”(《羊的自白》)。蝉的耻辱:“他是泥土里的孩子∕他受惯了被人踩的滋味∕他受惯了被人随手把玩的羞辱”(《蝉》)。孔雀的麻木:“孔雀被笼罩在巨大的网中∕不再奢望人们的解救∕而是麻木地响应看客的心理∕嘲弄似地开屏”(《四月阴天游新安》)。西瓜的倾诉:炎酷七月,饥渴难忍的远行人,猛然发现脚下的秧蔓,有了又大又圆的瓜果,“他们根本不征求秧蔓的意见∕扯下西瓜∕掏出匕首∕剖开瓜膛∕饱腹而去∕没有一句感恩的话”,只有“瓜皮上还残留着血红的瓜瓤∕黑色的瓜子象零碎的文字∕依旧记忆那是微不足道的∕瓜秧藤蔓的心血”(《西瓜》)。树的悲剧:大风把这个部落的帐篷卷飞,人们看见是树在疯狂地舞动,于是人们认定就是树制迼了风,树从此面临被这个部落的人全部砍光厄运。“树无法辨解∕因为至死∕还留着被风折断的∕手臂∕她无声地从心底发出撕裂心肺的声音∕我是保护你们家园的勇士呵∕可是又有誰相信呢”。(《树》)千年之后,被砍光了的树的部落,掩没在一片沙漠之中。这究竟是树的悲剧,还是人的悲剧呢?
一个人对生命的苦楚忧伤,可能带来悲观失望乃至怨恨,也可能以超越达观的心态加以化解。超越达观是一种生命的至上境界。就像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痛苦之极可归于平静。《你也会一样》写道:
你总是看到我的笑脸∕你总是看到∕我脸上永远红润的肤色∕可你是否数过我的心∕有多少伤疤∕是否抚摸衡量过∕我心的不幸的老茧有多厚
太多的不幸∕才不再感到痛苦∕经历过太多谣言和诽谤的攻击∕只能用笑容面对
我∕满眼的平静∕满眼的安详∕如水一样
不要羡慕我有如此的安详∕明白了人生∕你也会一样
超越达观也是一种大爱境界。大爱才能宽容,才能原谅过错和误会,才能化解怨恨与伤痛。《我不恨》写道:
不懂得爱的人∕才会用仇恨的目光看待对方∕我不恨伤害过我的人∕我不恨一切的一切
别人的过错∕我何必恨他∕别人的误会∕我何必恨他
犯错的人∕总有醒悟的一天∕误会的人∕总会有谅解的时候
我给予他们醒悟的时间∕我给予他们了解真相的一瞬
有恨的时间∕不如修炼好内心∕有恨的时间∕不如做一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我不恨∕因为佛∕给了我智慧的眼晴∕我不恨∕因为我爱这个世界
我不恨,因为我爱这个世界。这是一种生命的达观,一种人生的境界,一种人性的底色的显现。这甚至是一种宗教般的大爱智慧,“我不恨,因为佛给了我智慧的眼晴”。是的,佛陀也提倡爱,但佛陀提倡的是大爱,名为慈悲。要对一切众生慈悲,慈是与乐,悲是拔苦。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怨亲平等,给与真乐,人苦即我苦,故全力救拔。这种对众生的爱不以自己的需求转移而变化,不以对象的美丑善恶而有分别。在佛陀那里,这才是真爱。不变的才是真的,会变的都是假的。世间之爱没有常性,佛菩萨之爱没有变化。佛陀教我们作佛作菩萨才是真爱,这叫大慈大悲。在诗人看来,我们绝大多数凡人成不了菩萨,但可以有菩萨般的大爱之心,用以抚平自己胸中的怨恨,也为救拔世间陷于怨恨泥沼的芸芸众生。
书画情趣 诗艺之风神
沙鸥是一个学人,还是一个书画家,这是必会影响他的诗艺诗风。沙鸥的诗在技法、形式、风格、意境诸方面都受到书画艺术的明显影响。“以书入诗”“以画入诗”可能是沙鸥诗艺诗风的“堂奥”所在。
首先,沙鸥往往以书画家的眼光观照事物,洞幽察微,择取与剪裁。他的诗取材较广,其中一部分就与书画或书画意象相关,譬如《书》《梵高的星月夜》《抽象画》《岩画》《孔雀羽毛上的图案》《裁纸刀》《宣纸》《废纸》《瓷器》《丑石》《奇石》《戏曲人生》等。关键不仅在于取材,还在于剪裁,在于抽象和加工出“有意味的形式”[4],并以诗的形式语言表达出来。
诗人将拥抱抽象为“圆的形式”及“圆融”意象。他写道:“拥抱是一种境界∕拥抱就是找到了圆的形式∕这种形试只有旁观者才能看到∕但又有谁去∕思考过这拥抱的真正内涵”,“拥抱是一种圆融∕去掉你我的分辨∕才能相融在一起”。(《拥抱》)
诗人将孔雀羽毛上的斑斓图案抽象为“会飞的蝴蝶”与“悲痛的眼睛”。他写道:“孔雀羽毛上的图案∕就象会飞的蝴蝶∕撩起对梁祝的回忆”,“用画笔画一画∕不用颜色∕也会体会忧伤”“不信∕你看一看这图案∕你也会看见悲痛的眼晴∕正在注视着你”。(《孔雀羽毛上的图案》)
诗人将从天而降的高山瀑布抽象为“清亮而壮美的楹联”。诗人写道:“你们是一群不同经历∕却有着相同品格的石头∕你们相逢在一起∕成为这里的传奇∕成为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从天而降的瀑布∕为你们书写清亮而壮美的楹联∕耸立云霄的岩壁∕为你们留下无字的丰碑∕森林敬仰你们∕年年为你们佩带怀念的花朵∕溪水敬重你们∕昼夜为你们传唱”。(《峡谷之石》)当然,将“瀑布”表达为“楹联”,孤立地看它是一种比喻,但从此诗整体看它是抽象与象征表达的一部分。
其次,沙鸥的诗作充盈着书画意象情趣,而形成了别样的诗艺风骨。仅用“诗中有画”还不足以阐明他的诗风。尽管“诗中有画,画中有诗”[5]是中国画学经典话语,其艺术价值取向早已被诗人画家们所认同和践行,然而,同样追求“诗中有画”的诗人诗风各不相同,同样追求“画中有诗”的画家画风各不相同。沙鸥诗作的书画意象显明,书画情趣浓郁。
沙鸥注重强化诗文字的画面感,以激发视觉冲击力。譬如,他写乌镇:“坛坛罐罐∕透霹出这座古镇的年龄∕水很软∕像一条麻绳∕栓住了六千岁老人的心”,“桥∕驼背的老人∕伫立迎送儿孙们∕来来往往”(《乌镇》)。他写西塘:“平川就像∕一枚枚钮扣∕在流水的缝合下∕镶嵌在这块布满灰瓦石板的老粗布衣上”,“有谁知道∕西塘∕应该叫胥塘”(《西塘》)。他写项羽:“你头颅落地∕却让江水托起”(《致项羽》)。他写树:“树无法辨解∕因为至死∕还留着被风折断的∕手臂”(《树》)。他写矿坑遗址:“莫笑我∕己是百年干瘪的老头∕莫笑我∕满脸的皱纹千丘万壑”“现在∕一贫如洗的我∕并不后悔∕我混浊的老眼∕依旧向往蓝天∕向着太阳”(《南山矿露天矿坑遗址》)。上述这些诗句文字,以其鲜明的画面感给人视觉冲击,并或多或少地调动起人的“通感”[6],使人产生丰富的审美联想。
沙鸥注重“以画入诗”或“以书入诗”,拓展了诗的意象,丰富了诗的情趣。书法的“知白守黑、黑白相生”,中国画的“以虚拟实、虚实相生”,在他的诗作中得到借鉴和体现。这既体现在理念上,也体现在具体表现上。
“知白守黑、黑白相生”是中国书学的精髓,也是中国哲学美学精神的体现。[7]沙鸥从中得到启发,将其嬗变而引入诗作。譬如,他写过围棋,下围棋的智慧似乎在于,一方执黑知白、攻白守黑,另一方则执白知黑、攻黑守白,在黑白相间的天地里攻守博弈。这和书法的知白守黑、黑白相生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黑白的背后是虚无、是空,这是所有博弈的最后归宿,如果看不到这一点就不能说是真正智慧。他写道:“眼中看到的无非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争来争去∕无非是为了一寸土地∕为了一座城池”“费尽了心思∕算尽了计谋∕胜了多一些土地∕输了少一座城池”,而“佛手∕按住土地按住城池∕按住黑白∕轻轻一抹∕一切平静 一切皆空”(《围棋》)。人生的智慧,博弈的智慧,艺术的智慧,不仅仅在于对黑与白的知、执、攻、守,更在于超越与超脱。作为人类文明成果的书,也可以视作黑白相生的产物,他写道:“文字与纸张的结合∕无非黑白相间∕那么的简单”“其实有些书∕你不看∕也明白一个道理∕白既黑∕黑既白”,“黑白看似简单∕却又复杂多变∕一切的美与丑∕善与恶∕一切的真理与谬误∕都是从中而生”。翻一翻书,每一页纸都有正反两个面,但很少能够看到他的侧面。读了几十年的书,不过是接受文字所传达的信息,“而从未认真思考过∕究竟是心读懂了文字∕还是文字启迪了心灵”。(《书》)因此,读书也必须超越黑白藩篱,而不必过于固执,这大概也是读书的智慧吧。
“以虚拟实、虚实相生”是中国画学的精髓,也是中国哲学美学精神的体现。[8]绘画所特有的艺术价值取向和审美情趣,或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了沙鸥的诗作。沙鸥擅长水墨写意画,或山水,或花鸟,全以笔墨写出,自然而然,不事造作或制作;他师法自然却不拘泥,“外师造化中得心源”[9],写“胸中丘壑”而非纯粹“眼中丘壑”;他追求画境的空灵,往往化实为虚,以虚拟实,以达至“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10]。沙鸥的诗作也具有相似相近的品格。就像他的画来自“写生”,他的诗来自“写真”,然而,其“写生”“写真”都不是“写实”,而是化实为虚,以虚拟实,实中有虚,虚中见实,虚实相生。他写风景名胜,并不满足于描绘像似,而是“化景物为情思”,如《乌镇》的悠悠情思;他写历史文物,并不着眼于真实图式,而是“化腐朽为神奇”,如《骨笛》的如真如幻;他写生命历程曲折悲喜,并不拘泥于如实道来,而是“化实体为象征”,如《古莲》的象征、《蝉》的隐喻。即便写人生,虽然洋洋洒洒,却也虚虚实实,如《戏曲人生》。他的诗如同他的画,写得空灵,留下一些空白,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再次,沙鸥诗的形式语言受画的形式语言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诗是语言的艺术,而画是笔墨的艺术。中国传统国画非常注重笔墨[11],强调以书入画,强调书法用笔,强调“书写”的功夫,而这种“书写”也是“抒写”即情感意趣的表现。传统书法尤其是草书,是一种“线的艺术”,其节奏、韵律以及疏密、张弛、开合等,构成一种“生命的律动”,以书入画而成为绘画情感抒发的主要手段。“书为心迹”[12],“画为心象”[13],而“诗以言志”则为心声[14]。诗、书、画虽在艺术形式上差异明显,但在抒发心胸、表达情感上则是异曲同工。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沙鸥注意借鉴画的艺术形式语言以丰富诗的艺术形式语言。其诗的艺术形式语言具有这样的特点:诗体多以线形结构,注重内在节奏的变化,以情感起伏波澜牵引语气词句,或一气呵成,或委婉曲折;或悠悠绵延,或戛然而止;或字句铺陈,或惜字如金;或词组联珠,或玑珠分缀,以形成特定的语气和语境。看似任性,实则有序,即“情感逻辑”使然。故率性率意,不以形拘情,以象害意,而以形传情,以象表意。他的诗如同他的画,他的画以笔墨形式表达情感意趣,而不以固定程式节情害意。在他看来,能表情达意就是好作品,诗画皆然。诗人这样评抽象画:“被生活折腾的∕没了形∕除了泪水就是血水∕再就是辛酸与忧郁”,这一生太复杂,说也说不清楚,“画出来就是这个样∕你说他是抽象也好∕你说他乱画也好∕但在我心中∕就是一幅真实的画”“我不太会说话∕只能用雕刻的刀胡乱地表达∕如果有一人能够读懂∕这才是我一生的知音”(《抽象画》)。
沙鸥与书画情缘很深,其洒脱的书画情趣构成了高逸的诗艺风神。也许可借苏东坡的话来说沙鸥:观沙鸥之画,画中有诗,味沙鸥之诗,诗中有画。
结语:并非多余的话
首先,我关注沙鸥的新诗,是因为沙鸥关注了人们应该关注而疏于关注的生命。
在这个突飞猛进的时代,也是浮躁的时代,我们所关注的东西太多,欲望太多,追求也多。人原本所依赖的自身生命,却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边缘化了,而与人关系密切的自然生命,则被我们有意无意地蔑视了、糟践了。真正地关注生命,深切地思考生命,倾心地呵护生命,精心地表现生命,倒似乎成了一种奢侈,一种精神贵族。
其次,我解读沙鸥的新诗,是因为沙鸥的诗中有书画情趣而别开生面,于“诗书画三绝”中体现了人、人心、人情。
诗学、书学、画学说到底都是人学,也都是人心之学、人情之学。它们在艺术形式、技巧的表层上差异明显,但在艺术精神、审美的深层上殊途同归,即都是对人的生命及其人生、人心、人情的呈现、表达、抒写。就此而言,诗书画应该也可以统一。事实上,在中国艺术传统里,“书画异名而同体”,而诗和画是姊妹艺术,“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15]诗书画在本质上相同,至少是相通。因此,“诗书画三绝”往往作为对一个艺术家的要求或评价。然而,到了当代,真正做到“诗书画三绝”的艺术家已经不多,而以学问见长的“三绝”艺术家更为少见。
我关注和解读沙鸥的新诗,还因为沙鸥是一个文化人、一个学人。我总以为,艺术是文化土壤里成长起来的乔木,而诗是生命之树上绽开的花朵。没有文化土壤岂有乔木,没有生命之树哪有花朵。艺术是文化孕育、滋养出来的,诗书画概莫能外。沙鸥是一个具有学人素养的书画家,具有学人情怀的诗人,因此他的新诗值得关注与解读。[16]
庚子正月初九,被疫情困于淝上半塘轩
(陈祥明,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华美学学会会员、安徽省美学学会名誉会长、安徽省中国画学会副会长)
注释:
[1]我们或许有关于蝉的历史文化记忆,那大多是古代文人情感意趣的表达,或是高洁品格的显露,“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蝉》)或是悲凉情境的表露,“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李商隐《柳》)或是孤寂心情的流露,“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杜牧《题扬州禅智寺》)或是静谧空灵的写照,“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王藉《入若耶溪》)或是幽居山林的禅境妙悟,“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直接奥醉,狂歌五柳前。”(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古人很早便以蝉喻禅,司马迁曾在《屈原列传》中用蝉性借喻屈原:“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在古人尤其禅家看来,蝉性高洁,知了觉悟;浮游尘埃,隐身止语;出世发声,一鸣惊人;恰如君子,震耳发聩。因此在古人文人雅士那里,以蝉入诗、以蝉入画者汗牛充栋,以蝉喻蝉、以蝉说禅者代不乏人。这种关于蝉的历史文化记忆,日积月累,代代相传,积淀不断丰厚,逐渐形成为中国士人文化-心理结构,乃至成为“集体无意识”,而在其文化实践活动中发挥作用。
[2]车前草是车前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的全草,车前子是此植物的种子。车前在《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相传,汉名将霍去病带兵抗击匈奴,被困沙漠。天旱无雨,盛暑无露,官兵小便淋漓,而且亦患面部水肿。部下见战马无恙,细察,马食一草。霍去病知道后,让部下皆煎饮而病去,霍去病大笑,“好一个车前草,真是天助我也。”故而得名。传说,宋欧阳修常苦于腹泻,屡治无效。夫人说:“市上有人售治疗腹泻的药,三文钱一贴,何不一试?”欧阳修不信,妻无奈买一贴假请名医开方,欧阳修饮而愈。事后妻以实告之,欧阳修以重金谢卖药人,以求其方。售药人曰:“一味车前子而已。”唐代张籍《答开州韦使君召寄车前子》诗云:“开州午月车前子,作药人借道有神。惭愧使君怜眼病,二千里外寄闲人。” 唐代韩愈在《进学解》中,有一段精辟的名言:“玉扎丹砂, 赤箭青芝, 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这就是说,物虽有贵贱, 但在需要时, 微贱之物, 亦可显示它的宝贵之处。牛溲即车前草 ,用微不足道的车前子,治愈了欧阳修的泄泻顽疾,证实了韩愈的至理名言。
[3]将这类作品的部分代表作的解读分析放在该文第一部分,就是基于这种考虑的有意安排。
[4]英国著名的视觉艺术评论家克莱夫·贝尔说:“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之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情感。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地感人的形式,我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就是一切视觉艺术的共同性质。”克莱夫·贝尔:《艺术》(ArtBy clive Bell),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9月第1版,第4页。
[5]宋·苏轼《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6]关于通感的解释,参见钱钟书《通感》,载《七缀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12月第1版,第56页。
[7]参见陈祥明:《老子哲学美学对中国文人与书画艺术的影响》,载陈祥明:《诠释学的理论与实践》,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8]参见陈祥明:《老子哲学美学对中国文人与书画艺术的影响》,载陈祥明:《诠释学的理论与实践》,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陈祥明:《宗白华对中国绘画美学传统的诠释与拓新》,中国画学,2019年第4期。
[9]葛路:《中国古代绘画理论发展史》,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版,第63-65页。
[10]笪重光:《画筌》,载潘运浩:《清人论画》,湖南美术出版社2004年版,第271页。
[11]中国传统书学、画学对笔墨的论述可谓汗牛充栋,而现代书画大师黄宾虹作了总结性论述,他提出了著名的“五笔”(平、圆、留、重、变)“七墨”(浓、淡、泼、破、焦、积、宿)说,对现代中国画发展影响深远。
[12]元代书法理论家盛熙明《书法考》云:“夫书者,心之迹也。” 元代陈绎《翰林要诀·变法》云:“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浅深,变化无穷。”清代刘熙载《艺概·书概》云:“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13]清代绘画大师石涛云:“夫画者,从于心者也”。(石涛《画语录·一画章第一》)他以极简明的话语阐明绘画所要传达的是画者的心象,这心象是也是心境。这也就是所谓“画为心迹,境由心生”。
[14]“诗言志”,出自《尚书·尧典》记舜的话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作为一个理论术语提出来,是在《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赵文子对叔向所说的“诗以言志”。
[15]参见钱钟书:《中国诗与中国画》,载《七缀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12月第1版,第4-6页。
[16]注:当我写毕拙稿时,从微信群里看到沙鸥反映抗击肺炎疫情的一组新作《这个春天有点冷》《我们不挣这个钱》《和谐是幸福的种子》《我们已感受到春天的温暖》《致钟南山》《一位耄耋老人》《白衣人》等。我没来得及参考这些作品,但我感到沙鸥不是一个“泛生命主义者”,而是一个关注现实生命的、具有人文精神的学者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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