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致李文亮



一

是春天了。而一整个冬天并没有冷够

烟囱释放冰寒的尾气

空荡的街道和戴着口罩的行人

因为口罩已经不奢望

会遇见熟人

街道上一座座封闭之门

每个人都形如幽灵地来和去

怕沾染别人留下的痕迹

天空飘起的小雨，落在脸上和发间那么细密

它从什么地方飘来的

一个布满了泪腺与病毒的城市？

选择一起痛哭还是一起逃避

木棉花在路边，在瘦的枝干上

因为阴天背光的缘故，手机的像素中有点变黑

或许此时的世界就是黑与白

一个口罩没有办法带来的安全感

祈祷的失败犹如失去了一座城





二



夜晚来临窗外有人放着烟花

黑色天幕下点着人间的灯火

它没有掏出自己的光亮：

没有月亮。今天

也没有星星，一闪一闪地

向大地的人们召告它的陨落

“鹦鹉过汀洲，黄鹤归江南

故人在空悠悠的白云深处”*

会不会也不想听到太多的哭声——

昨夜

黑暗楼层之间无数因为悼念打开的手电

黑很容易吞噬了白而白色的光多么像黑暗的一道撕口



20200208



*号三句出自三首古诗







20年的事故



#永远



撕掉日历看到二月二日

才发现



封城只是短短几天

却历经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而且，一切都还没有过去

没有过去。想起那天你和我道别



火车把你带走

这个世界因为某些离别



添了几许风雨凄迷的朦胧

现在看来只是我们猜不到明天的变数



后来我在揭阳机场

戴着三层的口罩，迷惘地看着人来人往



我才发现有些离别

并不朦胧。就是永远的天各一方





#毒液



我看过一部毒液的电影

实验者为了让它进入人类的体内

做出的努力



毒液为了进入人类

做出的努力



实验者：患者的肝已经出现了衰竭

毒液：哦，你的肝看起来很好吃



是的，就像今天　

冠状病毒感染的患者身体已经出现了各种衰竭

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你们这些不断撕扯的

黑暗中的生灵





#不断



这些口罩的虚设

这些数字的空壳

这些人心还是被狗吃了

我想我还是侮辱了狗





#病毒



我离不开这个世界

所以我努力地融入他们

我照例做早餐

给新年买的花换水

你在佛罗伦萨

你抱怨吃的很贵

回国的时间还未确定

如果能不回来

就先不要回来吧

这个时候口号没有用

明哲保身是明智的

这个时候不要来谈爱国

国家现在最多的就是病毒





#好吧



一只蝙蝠带来的事故

已经演变为恶性

且无法收拾

它伸开的翅膀好像是一种无所不能的飞翔

黑色的身体尖尖的白色的牙齿

多么符合我们对恶魔的想象

那么，就是它了



202002002







武汉，武汉



一

如果从祖国的版图上寻找你

你就在它的心脏部份。今天

你的每一份跳动，都让人为之心悬

震荡。我们仍然是无力

除了无力，便是更深刻地了解到自己的卑微

有一首写不出来的诗为你

为所有奋战逆行的人，这让我难过

我不应该提笔，我写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像

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我不写

又会在一望无际的阴冷里寝食难安

医生束手无策地望着他日渐衰竭的病人

武汉，武汉

这个原本遥远而陌生的城市

现在它流淌在这些苍白微弱的文字中间

不断放大，变成一种呼唤

一种来到我的血脉与我相连的意愿



二

封城时我正行走在滇池大坝

成千上万的红嘴鸥扇动着翅膀

尖锐的叫声，涌动的潮水，嘈杂的人声

让人惊讶的一片迷人生机

西伯利亚的精灵们因为气候迁徙至此

出走的人散播到各地

我从手机的刷新中获悉整个中国的恐慌

一只红嘴鸥叼走我手上的面包

是一些承载太多了，是吧

武汉，我们的城市。不管释放是不是一种罪过

如果每一个游客都有喂养这些海鸥的决心

那么你的子民

任何的疆域一旦遭遇，请接下安置的重棒



三

现在我在广东

这个疫情的第二大灾区。2003年

它和你一样，背负着病毒最大的伤口

我想我要试着理解受难的民族

试着明白那些城市之痛

我彻夜亮着一盏灯，为你

苦难总是会过去，经过苦难洗礼的城市

成长的步伐会更坚定——

经过多少人无畏的付出。

我的孩子从房间里跑出来

关心我给他变出的各种食物

他还不清楚人间此时的磨难和前行的种种疾苦

我多么希望每个孩子都能一直如此

没有忧虑。但是我

看到视频中那个孩子哭着大喊

“我不管生病，我要妈妈”

我明明知道眼泪无用但还是想为你

为那些奔赴的人释放

一直困扰自己的这些液体

当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为你噙满了热泪

“武汉本来就是一个很英雄的城市”

是的，我知道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你

并会像守望自己的家乡一样

守望你



2020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