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笔”

太阳是红色的玻璃
月亮是蓝色的
有时候天空是浑浊的
胶冻状的  像一碗喝剩下的鱼汤
翅膀抖下的灰  弧形的、弓状的
弥散于树枝的锈蚀
月色刚好  手指生长
要是哭泣  我只为替罪羊
而非人类

“黄鹤词”

这一年冬天
江边的一棵树枯死了
渡轮有拖拽世纪的痕迹
掉漆的鸟喙和风向标
被水草和树枝纠缠的渔网
风好大  飞走的黄鹤再没飞回来过
我们将走向何处  水草没膝
世界好安静
夕阳鹦鹉洲
一个咳嗽的人
预言着一座城的飘走

“避风尘”

我终可离开一群人
索然而居……
纱布、镊子、以及生长的霉点和絮状物
万物有毒  你需要空虚和自我
我那退化的触须和腕足将缓缓长出
犄角和尾巴将重新露出端倪
一股穿透皮肤的刺痛
以及肉芽的痒……
白骨、青柠、鹤顶红
霍乱时期的爱情和苦酒
西风话别  无人共饮
铅有毒、爱亦是

“半遮面”

有一天我醒来  世上的人都只露着半边脸

吃水线下浮动着船的倒影和
一个世纪的残骸
半片月亮拖着沉重的井盖

飞蛾来袭、毒虫来袭、灰霾来袭
一块纱布足以包裹语言和飞沫的毒

谁种的苦果  谁施的哑药
上世纪的锔瓷匠敲打着补碗的钉

我们站成长长的一列
等待着豁嘴的修补
并镶嵌上一枚  遮羞的、巨大的蚕蛾

一直以来  世人都只露着半边脸
可观的世界  并非可说的世界

“如东海”

这世上的苦难仍如大海般浩瀚
一根手指轻抵着我微启的唇
不必说、无须说、先别说
甲虫的世界和蝼蚁的世界
枯树上的王国和洞穴里的迷宫
仍然渺小、卑微、龌龊
许多肺叶还没来得及修剪  红绳还没系上
蝙蝠是只鸟  还是头兽
有人说是福  有人说是祸
飞蛾之死  死于热吻
我可以缄默、沉默、幽默
我饮下一杯苦酒  却只告诉你它的回甜

“拒生人”

女人  请回到你的婆家
孩子  请回到你的摇篮
陌生人  请回到你来的地方
榔头、体温计、告示牌、铁丝网
浓烟散去  夕阳殷红
那些戴袖章的人站在路口  
像放哨的食草动物般
惊疑不定  
大地将回到大地
落叶将回到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