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

除夕守岁，天空一直下着雨，无处可去
我在湘南，思念一个久未谋面的亲人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的苦难也能感同身受
伏案疾书，日子变得灯火可亲
从未如此迫切地依赖一株植物的香气
并且把时间精确到秒
以前的三年五载忽略了多少事物的界限
数不清太多的故事，可我和你记住了这些时间
记住了它们：每一种让我们彼此牵连的植物
茅根，山楂，钩藤，芦根，淡竹叶
贯众，穿心莲适量，煎水服。步履匆忙
那时人生地不熟，你大半生都在焦灼之中
记得苍术，陈皮，白豆蔻，广藿香，佩兰，石菖蒲
用它们加冰片，贯众研粉做成香囊，随身佩戴
记住了桑叶，苏叶，枇杷叶
鱼腥草，千层纸，桔梗
玄参，神曲，葛根，藿香，
青蒿，甘草，10g以内煲水为茶，降燥
记住了白豆蔻的气息，用石菖蒲填充过往
记住桑叶有清新的世界，我很久以前就知道
记住鱼腥草可解无名之毒，这是你当年告诉我的
你告诉我，活着多么简单――只需俯首大地
像植物一样，拼命珍惜所有的辽阔
只有时间可以无畏，我们都是一株熹微植物
只有大地的院落肯宽容人间的无知与局限
我偏爱僻野宁静，只需种下一株百合
让它倒映天空的蔚蓝，就会有鸽子在飞翔
仰望星空
你就会看到它们在澄澈的世界里扑棱着翅膀


守住春天

把饺子煮好，用生抽、葱段、西红柿酱调味
在人间，羁旅者用甜酒冲蛋暖暖身子
湘南初晴，阳光是从隔年的冬初照过来的
玻璃窗上叠印着昨天的树影和誓言
窗口飘出一个少年拨弄吉他的歌声

2019年经历各种各样的奇迹，不小心被切割
在人间，一篇冗长的纪实小说信息量大
硝烟弥漫着，驰援的人们都没有回头
他们的亲人努力记住他们的背影
也渴望他们记住在他们身后凝重的眼神

一月之末，听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珍重”
这也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说的最多的一个词
那些善待世界的好心人也有自己的寒冬
可是她们卸下了冬衣
又像一个父亲对儿子说得最频繁的一个词
他们卸下了火炉
他们一直对抗着风雪。为了即将
到来的春暖花开
为了那些不被拆开的拥抱
他们耗尽了毕生的体温。




珍重
――致钟南山院士及疫情一线的医护人员

那些匆匆而过的脚步渐渐远去
留下了太遥远的惦念
子夜时分，我们伸出双手触摸彼此的面颊
都禁不住眼圈一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开始消瘦，今天又是一场鏖战
汗水濡湿了发际、眼脸，手心。穿得密不透风
过程不重要了，你是父亲的女儿，母亲的
儿子，女儿的母亲，弟弟妹妹的姐姐，
你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希望。
坚持了这么久，仿佛曙光就在前方了
口罩包围了你的面颊，又是彻夜难眠的一周
你已经连着站了一天数个小时。
你的眼窝深陷下去，你在等着交班
你是我的兄弟姐妹，奋战在一线
很多人都说你是最美的那颗星辰
因为他们相信星辰具有天使的光芒。
江汉平原有千顷粮仓你视为衣食父母
中原大地万家灯火你视为第二个故乡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从南到北很多足迹
你捐出了你的时间，这生命的同义词
救人于水火的必定是为众人抱薪者
你的眼神无比镇定，你的脚步充满力量。
有一位九零后女护士为了穿脱“防护服”方便
剃光了她的一头秀发
有一位老人，在大半个中国奔波往返
不停地挥手，挥手，挥手，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