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恩鹏,满族,笔名黄老勰、清风渔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作有散文诗集《过故人庄》;长篇非虚构散文《行走怒江大峡谷》《翻越高黎贡山》《回到一朵云上找一座山》《一个山村的理想国》《滇游笔记》等。担纲《文化长城》等多部电视文化专题片总撰稿。现供职北京某艺术学院文艺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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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心灵要按照大海的姿态成长
黄恩鹏
◈ 大海,时光不朽的果园
鸟鸣把天空填满。虎狼把渊壑填满。一个被虚无主义击溃的人,用忧伤把内心装满。大海的躯壳坚硬,灵魂的肉体柔软。时光深邃的远方,朝拜者带着疲惫穿越废墟越过城垣将自己归还给漂泊的舟船。面对大海,我无法说出生命的来历。我无法走出原地而被无尽的征尘覆盖。岩石巨硕,生命脆弱;海浪灼烈,珍珠冰凉。血里的盐,指认籍贯。没有谁能躲避博大吞噬渺小,没有谁能阻挡阔绰淹没狭隘。大海将自己澎湃的一生,交给时光不朽的果园。
◈ 蓝
无边的大水吞噬了陡峭的天空。时间的陷阱,淹没了粉饰天下的颂词与诋毁、功德与罪愆。大海以北,云水湍急。大海以南,岛屿游走。众生与盐粒一起沉默。悬浮头顶的雷霆低吼。鸥鸟凌风飞翔,它们披着比狂风还冷的深蓝驰行天下。巨鲲高举旗帜,大海磨洗青铜。浪涛砥砺的脚步,仁慈的神灵跗跏祈祷。冰雪里窖藏着我祖先的果实。它们丰硕的梦想,让冷瑟的心灵不再孤独。历史沉寂,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从远岸出发,寻找往昔的神祇。
大蓝抖动。上帝怜爱的谷壑里饲养着一匹匹天底下最狂野最热血最劲健最勇猛的骏马。
◈ 驮盐的船
一粒盐里的海汹涌。天空倾斜。烤烧烈酒的老船工,将一柄金刀插进了翻卷臊腥味儿的牛腿骨。吃了牛腿骨喝了烈酒的汉子才能拉得动大网下海。茫茫苍海,我和我的前世在涛飞云走的大水里寻找族谱。太阳击鼓,船舷摇晃。我把沉重的城堡从身体里移出。我给轻盈的天空插上闪亮的翅膀。我赤身为一团火焰,从铜鼎抠下虎符。我不带咒语,只带纯净的盐粒行走。风吹浪涛,我驾大船漂泊。立于船头的比浪头还高的汉子内心滚动着咆哮千里的雷霆。
◈ 举灯游走的北大海
大鲨起义,捣毁城邦。深不可测的黑色迷宫横亘着、绵延着,我在迷惘中四处游走,但无法走出时间的通道。沙岸之畔,寒凉的锚链被埋入了深海。陷阱绝望,岩礁绝望。而我的内心,需要宁静和从容。月光冷瑟,慈水静漾。无尽的浪涛向东,流过了花草馥郁的大地。海浪啊,最好快些。最好让我快些穿过晦暗坚硬的地狱,找到安详明媚的天堂。身下脉脉水光是我舒软的眠床。我跟随大鲨一起漂泊。辽阔坦荡的大海,涌动着,五百里月光、八百里雷声。圣像在上,灵魂在下。请快些,再快些吧,把我昨天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全部带走。
铜号吹响,长箭激射。一只时代的豹子快速穿过时间的入口。心怀叵测的沉夜,我要感谢那些永久的黑让我长久的明亮。我的躯壳是一道蓝色魂魄,在逶迤起伏的北大海举灯游走。
◈ 傅家庄大海的云
天空有一朵闲适的云,自由自在,纯净透亮。镜子般的海,不让这一朵,沾染污浊。
这朵闲云,就像盛开的白菊。看不见的根须扎进深海。海与天空,倒影婆娑。碎裂的波涛,无法抵挡它们。它们跟着阳光飘移,像没有定数的时间的宿命。
傅家庄不是村庄,它是北方大海的一块琥珀。孤独、古老、神秘。
我居住在傅家庄海边楼房里看大海。我恍若听见鱼群讲述大海的故事。我听见我养大的鲲,在天地间呼啸高飞。此刻,我像一枚被海水淘空的泥螺,深陷在尘世的浅滩,不能自拔。
◈ 一块海石的死亡
一块海石是波涛里伏卧的貔貅,吞噬含盐的大水。可是,一块海底的石头被潮水冲上了滩岸,然后被我捡起带走。从此它远离了大海。它开始干燥,像植物失去雨露的蓄养。而我并没有感到罪过。我恍若听见这枚海石的哭泣,我感到了禠夺生命的罪过。这块海石在大海深处被海浪磨洗万年,如今它流离失所,被俗世之手玩赏。最后仅带着装饰的功能:坚硬、冰凉、憔悴、枯槁。石头存在,时间已成灰烬。冷瑟的寒风,让它一再荒芜。我的内心呈现出了时间的空白。
其实,我的理解非常悖谬:亿万年前的陆地即海洋。所有石头的籍贯都来自大海。我先祖的前世也来自大海。而我们的人生,最后必如这冰凉失血、终无一用的石头。
◈ 阳光倾斜,金子落地
接踵而至的雷鸣,大海咆哮。有人从大海里将老树拔根,有人从大海里捞出亡魂垒筑城墙,有人从大海深处吮吸骨血,却不能为大海筑起栅栏,捧出一场春天清澈的花宴。我听见大片草木随海浪翻滚。阳光倾斜,金子落地。鸥鸟的眼里流出了桃花的焦渴。天空慈善,大地悲悯。时间的背面,任性的匪寇响马制造了一场场灾难。而大海,已然包容贼寇的劫掠。我内心响着弓弩,我快马加鞭,想要借助闪电从天空的缝隙取出一小截雷霆。可是,一无所有的我站在海边眺望苍茫。快箭在手,我无法找到时间的敌人。我手握密令,等待圣神的召唤。
◈ 逃亡的大海
这片海或那片海,起初来自哪里?是否曾有一座硕大的火炉熬煮一片海水铸炼五色岩修补苍天?太阳是大海深埋的琥珀,带着远古的树脂清香。时间沉默,前世的祈祷在耳边响起。轻浮的魔幻主义、肆无忌惮的浪漫主义、无可争辩的现实主义,在涛声里统统化为泡影。
我在喧嚣中丢失了自己,我进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海水在侧,它是历史的现实的更是未来的。它是活着的死去的更是永生的。它是虚无的实在的更是记忆的。我在时间与空间的流逝里反思生命。风暴藏于一粒沙粒的内部,每一次海浪的翻滚、跌宕、颠覆,都不需要辽阔来慰藉。
◈ 剑光闪闪的大海
虎狼游走。饥饿的大兽,佩带刀剑,高举枪戟,闪电般冲锋,爆破大地堡垒。大海滚沸,雾汽蒸腾。吼声如雷。我和我的灵魂,从暗崖深处取出陷阱、绳索和矿石。从冰山的炉膛,取出火焰和灵魂。从埋藏深海的黑曜石里,取出狼烟。我听见摇晃的太阳跌落的果实。北方以北的大海,是虎狼出没之海。是大铜号大编钟大鼓锣大旗纛铿锵摇曳的历史之海。阳光凛冽,大地绽放。满怀忧伤的秘密,比摇撼意志的大海更为坚定。我听着鱼的歌声放弃妄念。我从大海深处找到一匹重归疆场的战马。虎狼之海,高崖林立。月光寒冷、剑光闪闪的大海。
◈ 想起鸟王西穆尔格
我的身影倒悬,一种神秘主义的力量,促使我飞翔。鸟王西穆尔格,率领众鸟飞越七重海洋。它们寻找鸟王的宫殿。因此,无论是栉风沐雨,还是艰苦跋涉,都是生命的赞美诗。它们从喧嚣的世界而来,它们为了寂静的天堂,而不倦地飞翔。向北,向南,向东,向西。前世的时间,被后世的时间找到。众鸟飞过了七重海洋。它们没有找到天堂,却悟到了生命本质,其实,它们才是真正的西穆尔格,真正的大海的跋涉者,独守绝世的秘密与虚无主义、生命道德和天地梦想。不在意神学家与玄学家的缄默,而在意预想的世界。以及有关生命精神境界的认知。那些截然不同的陌路,变迁了时间的神圣和肃穆。我触到了一种禁锢想象的屏障。如今这盘踞的幻影,不复存在。飓风绽放的黄昏,我看见了人类的短暂与宇宙的永恒。
◈ 虎狼之啸
北大海,每个夜晚我都能听见狼群的嗥叫。它们追逐、暗杀、抢掠。它们吞噬了玛瑙和琥珀,吐出了沟壑和暗堡。锐利的栅栏失去了效用,我来不及躲避便被它们捕获。大地之上,狼奔豕突,灵魂受伤。锁链坚固的大网竖立山峦。时间之外,就在它们张开嘴巴吞咽的一瞬,我听见狂风掘挖大树的声响。我被连根拔起的姓氏,流落他乡。巨雷飞扬,大海裂开。世界被挥霍一空。无数欲望被无数黑暗遮蔽。风雨袭来,大地颤抖。遍体鳞伤的我,无家可归。
◈ 裸体的鱼
鱼,只有在大海里才是神勇的。大海是鱼终生的宫殿。鱼龙潜跃。鱼将自己藏身。海是它们遮挡欲望的眠床。我漫步海滩,漫步鱼们的衣衫之外。我倾听世界因为隐私被窥到的尴尬。亡魂清澈,墓碑浑浊。鱼们高举宫殿,每天念经拜佛。神的坐骑,英雄的末路。风云暗起的时代,披着白色雷霆的草木从海拔最低处出发,怀抱卑微的青瓷隐入了漫长的夤夜。裸体的鱼,都是熟读兵书的将官。它们胸装牢不可破的兵阵,在大海深处躲避来来往往的暗箭。
◈ 一尾游入瓦当的鱼
海浪里堆满了银币,太阳的燃烧,月亮的燃烧。是神的祷告辞吗?我听见一头鬃毛飞扬的白狮子游走海里的脚步声。沉寂的大海,现实将它的记忆割伤。伤口裂处,是光阴掩饰的涛浪。彼岸石壁,祭坛神秘。生命的图案记载了前仆后继的力量。但是,大海无法揆测,谁也无法说出生命的来历。一尾游入瓦当却游不出火焰的鱼,是否听见波涛的凶险?风雨里的烝民,是否看见祖先胼手胝足的身影?大海闪烁万顷银币,而今生的我是否攒够盘缠实现往生的夙愿?海浪翻滚,我进入了一场盛大的心灵祭祀。我在伤痕累累的大地,寂寞地独行。
◈ 无人知晓的大海
一泓被遗忘的大水孤独静流。月光里悄然盛放的玫瑰将记忆的香气打开。亘古不灭的巢穴久驻内心,躲避灾难的鱼群与快意恩仇的海浪一起,为争夺命定的时光喋血天涯。我站在岸畔,我看见一个身穿防风衣裤脚穿长靴的汉子,解开了刚刚焊铆好的铁船出海。
在午间太阳高悬海浪一厘米的那一瞬间,渤海的渔人,与黄海的渔人,在太阳系的弯道相遇。
山那边,被海水环绕的大经殿堂里,一群诵经的人,虔诚地读着自己艰辛的前世。
◈ 一个人的心灵要按照大海的姿态成长
把我芜杂的内心倾入大海淘洗,让其洁净如初。我望见一道道慈悲的浪涛等待我去逾越。千万座礁石横冲直撞,舟楫踉跄。海浪击碎了向往。血液里的基因生出高耸的鳍骨。雷霆闪烁,九级大风,筑起巍峨的城垣。而我的一生,能否绕过命定的苦厄,回归昨天理想的家园?那一天,我还没有准备好行囊,就被父亲带上了大船。连绵的风雨,野兽向深海驰骛。大海不预设梦想,更不预设期待。因此我不能违背上帝的律令回头。我不能借口没有褪除病患而无法苦修人生的万千艰辛。生逢乱世,福祸无常,一个人的心灵要按照大海的姿态成长。
◈ 乡愁像孤独的鸟儿走失了一座天穹
金黄的豹子沿时间的缝隙行走,脚印是不灭的花香。
暗屋狂风,深宅大雪,我听见许多仁慈温暖着寒夜。
把仓禀铸进骨头,携稻谷漂泊。此去经年,生活者默默无言。而我,丢失了祖宗留给我的祥瑞,只带着一支沉重的桨橹漂泊。
人间困苦,路途叵测。我无法猜想云朵的动机,我无从幻想太阳的施予。天地被祖训敲打,怀抱老宅的河床继续沉浸往事。时间迅疾,祭坛在侧。赶路的人,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故人只剩下了明天。我多想再读:见字如晤。
寂寞的乡愁,像孤独的鸟儿走失了一座天穹。
◈ 大海知道自己的身世
从细沙里捡一枚石头辨认纵横的纹络。大海诞生的光焰,经历了狂涛的击打。碎裂的骨殖,从时间深处伸出触角。比海水迷人的光泽是一位老水手的身影。小小沙粒,考证大海的细节。我这个热爱他乡的人啊,其实更是热爱故乡的人。一个人处世,要背离阴影,亲近明亮。我像一枚葵花,一生追随太阳的光线。无论哪个方向,我都能知道光明的位置。无限的无限如同深渊,但我会远离。海浪的气息,让枯枝败叶在春天里复活。被海水一遍遍滤除了的光线,或从彼岸泊来的声响,在我的梦境里静谧而又辽阔。我辨认风中颤动着的虫子的啼叫,我呼吸大海的涟漪,生命的潮水涌动。其实,我与大海一样,知道自己不凡的身世。
(内容选自《散文诗》2020年第1期)
创 作 手 记
文/黄恩鹏
我的故乡离大海并不远。但是,小时候的我,却没有见过大海,只知道故乡夏季的雨水特别多。大雨、暴雨、狂雨、急雨、小雨、阵雨……这些雨,都是从西边过来的。
西边就是渤海湾。
我在心里描摹大海的模样。海上堆满了金银,海上伫立着宫殿,海上有花草满庭的宅院。月亮在一泓大水中起伏着、圆满着。我的田园生活,宁静、美好。
好景不长。年轻的我,遇到了改变了我一生的疾风骤雨——我突然失去了母亲。严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告别父亲,离开故乡,独自放逐到北边的大草原,到西北的黄土高原,到西南的边地。我离大海一次比一次远,却无力阻挡更猛烈的大风和大雨。
时光流年,我怀念故乡,思念大海。
大海起伏,声音里有德彪西;大海咆哮,光色里有蒙塔古道森;大海漫流,涛波里有海明威、亨利·贝斯顿、安德拉德。一只飞鸟,追着海水,躲着暗礁。大海抖动绳索,缚紧,松绑。幻象苍远,掩埋颓废,终得归途。
我不会再远离那片大海了,哪怕它再凶险难驯。因为那里,有曾经吹打我生命躯身的风雨。那风的酸涩、那雨的苦咸,让我重拾本真。
诗 评
一种现代物活论解读——读《一个人的心灵要按照大海的姿态成长》
文/张丹
黄恩鹏的组章《一个人的心灵要按照大海的姿态成长》,首先由其题目交呈给我们一个隐秘的入口:自然的人格化(人格的自然化)。这一说法读者当不觉陌生,将自然与人格相联系,历史久远到足以成为我们的无意识。对西方人来说,自然是产出万物的母亲,这位母亲同时又推动她的造物消失(死亡)。自然经过了最早的物活论认识,到被视为神的秘密、技艺,再到被神化,继而人格化这样的思想历程。对中国人来说,人与自然存在一种感应关系,人的生存与天地、时序构成一种呼应和结构,其具体方式为人感物、体物、格物(三者皆为诗的路径)。对自然进行人化想象或对人进行自然化表述,并不说明问题得到了任何程度或意义上的缓和,而常常将人与自然的相遇和相互间缘构的关系引向更为深刻与复杂的境域。这一境域由诗来表达最为合衬。
这个组章,表现的是一个现代主体在感受大海这一自然实体时,其意识与时间不断深化,最终被重新建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人通过与自然的重新沟通,恢复了同神圣力量的联系(即找到了坚固的本质感与实体性)。组章在开篇即引入了一个与现代世界伴生的概念:虚无主义。“一个被虚无主义击溃的人,用忧伤把内心装满”。对现代人来说,人与自然间的关系变得松散疏离。现代人将自我主体作为理解万物的出发点,秉持的是一种人本主义的认识论。从过去人们借助于自然之力对生命进行治疗和祷告,转向了现代人的无限放大内面世界,让自然萎缩至被视而不见的境地。社会于人的关系和自然同人一样。人心的封闭与失衡,导致了人与世界的失联,进而导致了人生的荒诞与虚无。
诗人面对的问题是:虚无之后该怎么办?由这样的一种先在的精神困境,大海在诗人的目光和意识之中呈现。接下来,无论是“老船工”、“大鲨起义”、“黑色迷宫”、映照于海中的云朵、海石、阳光,还是“逃亡的大海”、“剑光闪闪的大海”、“无人知晓的大海”,都体现了主体全力将意识融入于海的意志。这种意志指向尼采所谓的积极的虚无主义:人虽然认识到神从世上消失,却于此中获得新的力量,致力于建起新的价值序列(或恢复传统中某些更为合理的价值秩序)。组章中这种力量的象征符号是那些猛兽(包括传说中的神兽)意象:虎狼、巨鲲、天底下最狂野最热血最劲健最勇猛的骏马、大兽、貔貅、大鲨、豹子、重归疆场的战马、鬃毛飞扬的白狮子。
作为重建秩序的力量的积极因素,显现在诗人赋予海一种人格-世界的场域化象征(即人与世界的失联和人的迷失)之后。这里,诗人转向其恢复与世界沟通的幽深路径:与神的意志力量重新联系。这种自然、神、人之间的关系转换是隐秘的,也是现代性的。古人并不需要这样的转换即已生存在自然、神、人一体的世界之中。这种转换在哲学上倾向于一种对象化处理,在文学中则从主客的对立走向了一种同一性。现代生活重心从神转向人,从神圣世界转向世俗世界,这看上去似乎是一种对人的力量的肯定,事实却并非如此。人此后必须通过自身的力量重新找到与世界发生沟通和联系的通路,这种寻找无疑比过往有一个现成的可供依靠的神圣世界困难得多,也迷惘得多。正因此,我们可见组章的意象密集而阴暗,甚至有些血腥气。放在前面所说的积极的虚无主义向度上,则人在虚无的世界中越是残忍与卖力,越是容易超越、临近强有力的健康生命。
此外,诗人是在文化人类学意义上向诗中引入神圣力量的。诗中提到的并非主神信仰或一神信仰,我们既可以看到,上帝、果园、圣像、地狱、天堂这样的《圣经》文化意象,又不时得见跗跏、前世、后世、七重海洋、众鸟和鸟王西穆尔格、大经殿堂、诵经的人、慈悲的浪涛这样的佛教和神话用语。因而这样的用法并不在信仰的维度,而是从文化的维度引入了神学之思。整个诗章并非纯然独语,还处于一种文本意义上的开放状态。
诗人在这里的意思显然是,现代人将通过生命的强力在虚无之上重建自我和秩序,获得并倚靠这个坚实有力的主体,从而再度使心灵和感官恢复敞开的状态,承受住他者、自然、神圣维度的进入。如何走出自我,恢复与世界的联系、沟通与交流,是现代写作者必须面对和处理的重要命题。这一组章在一种古老的物活论意义上神秘地碰触了这一命题,正如全诗作为收束的那一句所表达的——“其实,我与大海一样,知道自己不凡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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