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们的似水流年
人的一生总有些难以忘怀的地方,它们伴随着我们的记忆,沉淀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怀。它们如同一个个音符,跳动在我们的心灵深处,交织成漫长岁月中永远也抹不去的旋律;又如同一朵朵浪花,飞旋在我们的生命之河里,幻化成我们蓦然回首时的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珞珈山,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我的母校武汉大学,拥有国内乃至世界最美的校园,春有樱花夏有绿柳,秋有枫叶冬有红梅……如果说珞珈山的钟灵毓秀赋予了每一位学子诗意人生的话,那么,母校的人文氛围更是从血液里让我们脱胎换骨。就在这诗情画意的环境里,我们谈理想,谈人生,谈诗歌,谈音乐……可以说,珞珈山的每一块石头,要么不要挪动,只要稍一挪动,那里面都藏着我们青春的记忆!珞珈山的每一棵树,要么不去触碰,只要略微触碰,那年轮里就会抖落出我们青春的欢笑!
大一的时候,我常常和几个室友在课余钻进图书馆,坐在阅览室宽大的桌旁,拣一本自己爱看的书或杂志,一看就是半天。时至今日,我对大学时老师们所教授的许多课程早已经淡忘,但在图书馆阅览室看书的那些时光却挥之不去。记得那时图书馆的二楼是自修室,和现在一样,常常是人满为患,但那是我夜晚自习时最喜欢的去处。明亮的灯光下,偌大的自习室只听见飒飒的翻书声和笔记声,而这声音往往让我年轻而浮动的心沉静下来,变得很空很静,从而读进去了许多枯燥乏味的专业书籍。我常常沉醉在这样的氛围中,直至闭馆的铃声响起。
那时,图书馆门前还没有现在这样漂亮的广场和草坪,有的只是泥泞的小路、没脚的野草和低矮的灌木丛;现在的教五楼在当时也还只是一片树木丛生的小山坡,下了晚自习后,必须翻过这片小山坡才能走上通往桂园的路。月光下,总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婆娑的树影中穿行,偶尔会听到女孩们的笑声和男孩们的歌声,使紧张了一个晚上后的放松和惬意,在清朗的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那时借书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是开架书库,也就是现在的校档案馆。满满二百多平方米的大书库,充斥着一架架的图书。比起现在总馆流通借阅部的开架书库当然是少得太多,但在当时也足以让好书的我眼花缭乱。我曾暗做规划,要把世界文学名著从A读到Z——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需要一生的时间才能兑现,而在当时,却激励我读了不少的好书。回想起来,一生中受文学书籍熏陶最多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在中学时的学校图书室,另一个就是在大学图书馆的开架书库里。
青春时期是最爱做梦的年龄。在那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珞珈山的风花雪月常常会带给青年学子一些莫名的忧伤,母校的山山水水都曾安抚过我躁动的心灵,而我的许多快乐和忧伤可以说都留在了母校最古老的地方——老图书馆。
有段时间,我常常独自从桂园后的小山,沿着那条蜿蜒的小路,到樱园顶上的老图书馆去看书。不为别的,只为老图书馆那古色古香的回廊和高大的落地长窗。我会拣一处面窗的书桌,这样,在温书之余,在写稿的空隙,一抬头,便能将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位于全校最高处的老图书馆,它的窗外,除了疏影横斜的树梢树枝外,其实就是灰白或淡蓝的天空和偶尔驻留的几片云彩,但我的思绪,却常常能穿越这古旧的藏书楼,飞得很远很高。
往往,当我从书本中抬起头时,窗外已是暮色时分。独行在老图书馆和桂园之间的山路上,身后的老图书馆那沉沉的气度还郁结在心,而远处的桂园,早已笼罩在满天落霞里。山上稀疏的树木和嶙峋的山石,都和刚刚离开的老图书馆一样给人一种古朴和苍凉之感,在我的心中引起一丝淡淡的惆怅。有一段时间,山脚下的竹林里,总会传来一阵琴声,有时是《梁祝》,有时是《沉思》,琴艺说不上精妙,可能是哪个学琴的学生在练琴。但在那样的时刻,琴声从半山的竹林中漫延而出,似有千丝万缕的表达,使我不由放慢脚步。与山下喧闹的人声相比,斯景斯琴,直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1998年,阔别母校八年的我,又回到母校的怀抱,读研、留校、攻博,并在图书馆度过了第二段长达十五年的职业生涯,直到2016年再次离开校园。
回想与母校的漫长情缘,无论在校还是离开,自己从未感到与珞珈山有过须臾分离。无论多么贫瘠的土壤,无论多么纷杂的境遇,武大四年浸润于心的梦想一直支撑着我,抱持初心,即使低到尘埃也要努力生根、开花、攀延不息;因为它,在无数个夜晚,我敲打着键盘,看着心里最隐秘的渴望一字字在屏幕上舞蹈;因为它,在大雪封城的那个清晨,我一步一滑地蹚过校门口到桂园积雪的道路,终于在考试开始后的第28分钟跌跌撞撞冲进教三楼考场;因为它,我也曾五百公里长途奔袭,两天八小时不到的睡眠,从夤夜灯火的西部机场,到启明星未落的江城,穿着高跟鞋最后一分钟冲刺到考官面前……只因为,珞珈山教会我,无论所处何种环境,都要相信:人生能有几回搏,让自己发挥到极致,就可以做到最好!
母校,也给了我无限的创作灵感,我所有文学作品的环境原型都根植珞珈山:鉴湖的枯荷,遮住来路的垂柳,枫园的红叶,桂园操场旁那棵与地面倾斜达30度的槐树,秋天的情人坡银杏叶铺陈出延绵的金黄……在学校时,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那些路上走走,一样的藤蔓,一样的老树,一样斑驳的石壁,一样层积的落叶……如果不是鬓边不断新增的灰发和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我常常以为自己仍是30多年前那个见花落泪、睹物伤情的女生!
即使离开了学校,每每忆及校园,闪现在脑海的,都是那些难以忘怀的画面:
超凡奇崛的老师,才气横溢的学子,花样翻新的桥段……让这所百年名校日日充满期待,从来不缺少惊喜!
也许,多年以后,我们中的许多人已永远地离开,但珞珈山却在,武汉大学这样一个历时弥久、人文气韵愈加浓厚的地方还在!所以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许多海外的学子千里迢迢返回母校的时候,老图书馆是他们必访的去处,不只是老图书馆那独特的建筑风韵,还在于它已成为一代代莘莘学子求学和成长的象征。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梦想,所以它的飞檐才有一种腾飞的气势;因为见证过太多的沧桑,所以它的琉璃才有一抹超然的色彩。常常,我看见两鬓斑白的老人,伫立在老图书馆楼前唏嘘感叹,山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也吹拂着他们苍老的脸上那依稀的泪痕,老图书馆已成为他们青春岁月中挥之不去的情结。常常,我也看见即将离校的学子,身着学士、硕士或博士服,三五成群簇拥在行政大楼前合影留念,在快门按过之后,这些热情而自信的毕业生们将各奔东西,渐渐被人际的沙漠淹没和消融。然而多少年后,无论他们是抑郁寡欢还是青云得志,照片上那些灿烂笑靥后的绿色琉璃,将成为他们午夜梦回时流连缠绵的故地!
正如珞珈山的樱花,盛时清雅艳丽,落时风流缱绻……母校将她的每一个孩子打磨成一颗颗钻石,无论拥有怎样的向度,只要你面对燃烧的太阳,都可以折射出动人独特的光芒!在我人生最好的年华,有幸与她相遇,宛若一枚经年沉淀的酒曲,投入到我的生命之河里。从此,无论惊涛骇浪还是峡谷幽涧,这河,便烙上了珞珈山的永久印记,每一滴水,都散发出一路的醇香和意韵……
2019.5.1,于紫藤居
个人简介:谢春枝(笔名茹冰,紫藤冰冰),女,湖北人,现居武汉。博士,研究馆员,现供职于某省级图书馆。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创作诗歌、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发表过中篇小说《四月雪》和《流逝的云》,出版长篇小说《紫藤》和个人诗集《大雨未至》,作品散见于报刊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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