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多多的诗》有感
杨超群
本文所指的多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著名的诗人栗世征。他与食指、根子等很早就开始了长诗创作的萌芽和创作实践。当然,多多没有像北岛、顾城、食指等名诗人一样,写出轰动一时的名篇。笔者所推崇的,是一个1951年出生,1982年发表作品,到现在还在写诗的痴心于诗的老诗人,他在不停地探索,不断地提高,这一点,他并不逊于北岛等名诗人。
多多著有多本诗集:《行礼:诗38首》、《里程:多多诗选1973-1988》、《多多诗选》等。这本《多多的诗》,包括一九七零年代、一九八零年代、一九九零年代、二零零零年代、二零一零年代,共五个年代的诗作,应该是选出了五十年来诗人创作中具有代表性意义的作品。以十年为一个创作年代,笔者拙见,这种选集是比较细的。十年能否形成一个阶段的特色?恐怕不尽然。事实上,这本诗集前后艺术特色基本一致,没有很大的变化。笔者欣赏一个诗人的探索,就像多多在《独自在黑暗里》这首诗中,为思想与语言恰当的距离所写的句子一样:“为了语言中绝望的相遇···触摸是语言,告别是触摸···哀伤还在练习;结束,也需要热情···别离开我,别靠近我···坟墓以外,全是黑暗···”。多多推崇“内心中的光明”,这光明渗透了它的哀伤和热情,给周围的“黑暗”披上了桔黄色的婚纱,将要嫁给未来真正的美!
根据诗集的内容,笔者将《多多的诗》姑且划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属于写理想兼怀念,包括七零、八零两个年代的诗。第二部分主要思考存在,包括九零、零零年代的诗作。第三部分,则开始面对永恒,主要是与生命、死亡、美、信念相关的内容。总体而言,《多多的诗》有意识地从激情向冷静前进,边追问边走向安宁。政治色彩越来越淡,人性和哲学的色彩越来越浓。越到后期,多多的诗理性色彩越来越浓。他如此冷静,仿佛在进行一种带剥离性质的抽象思考,用一种高傲的悲悯俯瞰尘世和芸芸众生。毫无疑问,这成就了他诗歌的特色,毋庸讳言,这也凸显了他诗歌的缺点。多多的诗作中,缺少轻盈、灵动的成分,缺少必然之外的偶然。如果要用一个比喻,就是太多激流直下,缺少蒸腾缥缈的烟雾,加上山谷中徐急不定的风。
需要指出的是,多多一九九零年代以后的诗歌,明显受到欧美现代派和后现代派的影响。多多特别推崇里尔克这位“诗人中的诗人”,可以看到很多对其诗作的模仿,以及自觉和不自觉的趋近。然而,多多的抽象,似乎过多抽掉了诗歌本应该有的丰富的情节性,显得过于干涩和紧束。没有过程性、现场感和细节感,流于空洞理念的堆砌和强化。同时,他的凝练,虽然力图努力做到延展辽阔与恢弘,但是,有些必要的过渡和提示,似乎都让位给了简省的暗示性嫁接,因而显得硬突,跳跃性过大过快。没有专业性修养的读者,有时会觉得很茫然又很错愕,需要很费力地去思索链接。这种费力,自然会减少阅读时的愉悦感。多多的诗,也没有时不时柳暗花明的惊喜和悸动,也没有阳光掠过水面,水底洁白的鹅卵石突然折射出的心有灵犀。多多还写到了俄罗斯女诗人萨耶茨巴娃以及另一位伟大诗人博尔赫斯,但多多似乎没有吸纳那种从容、舒缓、悠长、深沉的风格,对自己的诗歌艺术进行调节。与北岛、顾城、食指、海子等诗人比起来,多多的诗相对缺少中国诗的传统元素。笔者也注意到,多多在诗歌的形式上,也有过“回归性”的努力,但那仅仅表现在修辞艺术上,如大量运用顶针、互文、对称等手法。多多的诗中,少见诗画、诗乐的结合,少见那种委婉、幽明的意境,少见传统文化不经意的铺垫、累积之后会心一笑的升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物我相融、内外通达等,在他的诗中流露不多。这与多多十多年的“出走”及海外漂泊是分不开的。和北岛的诗比起来,多多的诗缺少时代激越的鼓点,没有直达内心的震颤。和海子的诗比起来,多多的诗缺少浴火重生的痛苦与幸福,没有那种血液中浸淌的沉毅。和顾城的诗比起来,多多的诗缺少与自然的高度契合,缺少那种忧郁和真纯氤氲的澄澈与灵幻······
笔者认为,在这本诗集中,第一首《告别》和最后一首《读伟大诗篇》足以代表多多的诗歌成就。《告别》如果保留前面六句:“绿色的田野像刚刚松弛下来的思想/建设,就像一个无休无止的黄昏/当未来像队伍那样开来/你,就被推上陌生的乡路/在走向成长的那条僻巷中/万家灯火一片孤寂”,去掉最后两句:“牧羊人,紧握一支红色鞭杆/他守卫黑夜,守卫黑暗——”,再换上带有未来色彩的句子,这首诗将葆有跨越时代的敏锐与深邃,接近于伟大诗篇。要知道,这是写于1972年的“地下”作品!多多发轫之作的艺术水准高过了同时代的很多诗人。《读伟大诗篇》这首诗,既是多多对诗美的终极理解,也是多多诗歌艺术上的终极追求。它是现实与超脱走上完美结合的一种理性照耀,它是渴望与绝望、死亡与新生的一种辩证思考,它是孤独者的颂歌与挽歌······
多多在《在胡杨林醒着又死着的岁月里》这首诗的结尾写道:“河西,重又合拢于严峻的流动/流动,为匹配···”对于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诗人,笔者真诚希望多多能把那巨大的根系演绎成参天大树、繁茂花冠,把那汹涌的奔流演绎成惊天动地的潮水,也把沉重变为厚重,使深邃兼具深沉,像已逝去的伟大诗人绿原一样,在不老的追寻中,写出属于自己和时代的伟大诗篇。笔者相信,多多那飘洒的银发和银须,将使那不老的诗心,飞扬于洁白的诗的光芒之中!(2017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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