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


不知哪块石头是北齐的
不知哪句经文来自唐朝
不知又有多少百姓的祈愿变成了真

古柏森然，寺庙毁了又建
太阳从空中照下，除去雾霾
众生之心也狂喜

当然，如果沿一条河溯流而上的话
会是洪水，刀枪或其他
在某一时间被人们铭刻，并欢呼
同样雀跃如今

大相国寺，此刻应该与寺无关
夜晚，点烛与烧纸的人
也与历史无关、与四周环境无关

一条大道，应该在他们心上
磊磊落落，干净纯粹


铁塔


层层向上，八十三层
每一层都有厚厚的尘灰，好在打扫的人
小心翼翼，都一一拂去了

我站在西面，仰头
看见塔尖闪着金光。那是初升的太阳
自然反射。但我的心，却颤了一下
一只鸟直直地掉下来
快落地时，它又忽的一下飞了
这个院里的精灵，肯定不知道
塔的历史，也不知道
一群人在观看什么，舍利不舍利
都与它无关，它只管上上下下，来来去去
敛翅或展翅，就是生活的全过程

此刻，我想塔是坚固的，它还将继续矗立下去
尽管我看见，它有些苍老
有些倾斜。背光的地方，有些像麻雀
故意留下的一部分


开封府


年轻的讲解员一直平静地叙述
包拯的历史，并且指出电视剧里
哪些是虚构，哪些是真实
那样子，好像包拯就是她看着长大
又看着死去的

我们听着，走着
在白脸与黑脸间穿梭
在走廊与展厅间来回
在月牙与胎记间默想

冥冥中有一声怒吼，奸佞胆寒
宵小震惊。但府里
所有的人都有说有笑，谁也没把
几把闸刀当回事。现在是枪了
不罪大恶极一般不会死刑

下午五点，所有的人都出来了
只剩下画像。解说员在门口与我们合影
朋友说，她的皮肤很白，很漂亮
是包公的另一种版本
湮没在大众之中

回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了好几个包公
不过，没了黑脸的包公，即使再真
也不像包公


天波杨府


如果三十年前经过，我一定热血沸腾
折一丫枝为枪，按图索骥
也要将三十六路枪法舞它个水泄不通
然后在擂台上，自己与自己较劲

如果二十年前经过，我一定豪气干云
在应征的队伍中冲锋陷阵，在马背上
用热血捍卫尊严。我不能让旁边
那个叫莎莎的姑娘披挂上阵，用她纤细的手
筑起一道温暖的墙。我义无反顾
我掷笔为刀，好男儿就应当
不让心爱的女人落泪……

如果十年前经过，我一定站在队伍前头
听从号令。如果执旗，绝不让“杨”字倒下
如果杀敌，没有命令，绝不后撤
当然，我会偶尔想起，远在家乡的妻儿
用寒风掩面，期待一场胜利换一次归期

现在，我只是在府前
啪地照了一张相，我不知道
该用这张相做什么。天上的鸽子飞了
很快，我就找到了回家的路

隔壁那个姓杨的，以后我会常邀他饮酒、讨论人生
尽管他没有杨家将的气质。好像他的祖先
也并不姓杨


大宋武侠城


林中，有打斗之声传来
喝一口酒，挽一个剑花
嘴巴不能解决的，用拳头
道义不能解决的，用刀剑
法律不能解决的，用义气

虚构的《水浒》看似真实
他们打、斗。我的惊吓渐渐变得平静

我在宋朝之外，只为一睹
侠士风采。他们在宋朝之内
只为博游客一笑
西门庆和潘金莲之间
出了景区，就再无什么瓜葛
即使真有瓜葛
武松的刀也只能硬生生摁回去

冲啊，一队人马挺枪而来
我忍住笑，落荒而逃
回了，出得门来
我又笑不起来。城内设计的情景
已将我一上午的时光
毫无保留地设计进去

而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