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昆仑山

 
     锦周 

    （一）
在海边长大
你凝望着戈壁昆仑
海拔2850米  你已经站在海天的高度
不是海风  
戈壁的风一样轻声絮语
只是感到疼  是戈壁的阳光太猛
刺痛了眼瞳  脸颊
脚下  沙砾上的骆驼草
一茏茏金褐色遍及天涯
戈壁沉默  骆驼草沉默    
日头沉默  风沉默 昆仑沉默  
万刃石剑
在太阳侧畔高举  金光闪闪
不想刺穿文明的使者
文明已经消失
孤独皮囊的心率和祖先同跳  
最初开始  
简单如戈壁的生命
隆重的仪式就从敬畏开始
原始宗教的神多不胜数  

海边长大的你
凝望着戈壁昆仑

（二）
鹰飞过
狼从草原戈壁间匍匐
臧獒狂吠
牧羊人冲出羊群举起猎枪
更远处牧歌响起

铜铃叮当
驼队在戈壁拉开影子
向昆仑山口踯躅前行
风儿轻摇铜铃
叮当叮当

海边长大
你凝望着戈壁昆仑

你看不到羊群  
狼和藏獒和牧人的角逐远在草原
驼队和戈壁相比
比骆驼草单薄
远如一缕野烟  
在昆仑山脚飘过
皮囊的心率和祖先同跳
无人区里你孤身一人
骆驼草  昆仑  太阳
和你无关
你想和你的影子拥抱。
三
在格尔木东边
从海西州首府德令哈走来
你读着昌耀的诗。


由东向西几步，
就迈过海西州首府德令哈
几万人小城密布着
格尔木 察尔汗 大柴旦 小柴旦的政治中枢神经。


踩在火车轨上
钢轨卧在坡上
你眺望北方
北方 雪山脚下
海西州首府历历在目
一小片楼房 一小片平房 一小片树林
编织在平坦的大地上。


脚下钢轨闪闪
是铁杆的向导
指向西——
指向两个胎儿
昆仑山和格尔木
正睡在戈壁落日的母腹。

你迈开了步
走出小城的边界
走出德令哈西边
走过戈壁 走过草原 走过草原 走过戈壁
走过一个个湖
在格尔木东边 北边 南边
天地拼出一个空灵无比的空间
地上 一个个盐湖蓝如明镜
天上 蓝天白云亮如绸缎
彼此默默相映
你走去。


前方的一棵胡杨树
不是它向你招摇
在戈壁 你见过无数饱经沧桑的胡杨
是胡杨旁的一个茶摊的彩色棚子
俨然文明社会的旗帜
在戈壁尽头向你招摇。

过去的时日
你陷在戈壁
你没有想到戈壁那么大
大到让你脑海里的文明桅杆变成一粒空气
剥离你的身体 被戈壁吞掉
大到让你铿锵有力的步伐
被望不到头的荒凉景色嚼碎

于是
你快绝望

这时，在戈壁尽头
一棵老胡杨旁边
一支茶摊的彩色棚子向你招摇

你心头一热
呀 文明的城郭啊
终于出现
你踉踉跄跄地走近茶摊


一支黄漆桌摆着几个茶碗
你瘫坐在一只小木凳上
四周的绿色菜地
滋润了你那快要旱死的心跳
你深深松口气
一张黝黑的脸向你俯瞰过来
笑容比阳光温暖
老乡你好
粗壮的手递来一碗茶水。


胡杨树 茶棚 笑容 问候 茶水
让又累又渴的你迫不及待
久别人烟使你近乎贪婪
呼哧哧地将茶水笑容问候和绿色全部喝下
尽管青藏高原的绿色比海边的绿色粗犷
暖流还是涌满全身 你舒畅无比
格尔木城到了嘛 试去嘴边的水珠 你问
到了 黝黑脸庞的笑容 绽放着罕见的坦诚
在格尔木城边 摊主的身板比山宽阔 那份亲切感更难形容
在他身后
村庄后面 城市的楼宇若隐若现。


好一座戈壁新城 格尔木
宽比长安街的柴达木路 江源路 八一路
插着两排沙棘树 柳树 胡杨树
你告别摊主后的两天里
就融身于楼房如歌的市区
楼房如歌 因为格尔木的街道宽阔无比
除了人来人往的八一路
除了相对狭窄的昆仑路
其它路宽得让再高的树也矮下
楼从树的后排挺起胸膛
寂寞的舔一舔嘴唇
一个赛过一个 玲珑和精致的造型
朝迎夕送上空的圆日
常常只有几人在金光斑驳的街道上走动
如遗忘在草原的几只寥寂的羊羔
推开商场的门 喧闹的场景才烘热面孔
还有在出租车里
安徽话 四川话 东北话 陕西话 甘肃话
湖南话 湖北话 河南话 河北话 江苏话 江南话
组成了格尔木话语的主旋律 青海话倒成了配角


第三天你向格尔木西边进发
昆仑山 可可西里在那个方向


走出各省人居住的城域
就离开了三十万人烹出的人气
不再会有急迫的行进 
你打算让眼光细细捋过
格尔木西边的昆仑山 可可西里


海边长大的你
想以这种方式
与戈壁昆仑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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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吻昆仑
锦周
一
金色的路
好美  平坦
穿过格尔木城
穿过茂密的林荫带
进入了
进入了万里戈壁
              
沉默的自行车噢
我的唯一伙伴
一位笑盈盈的格尔木朋友
交给我时
铁定了我和你的亲密结盟
让我的生命
轻盈如风
在世界屋脊的脊梁上
沿着笔直的路  
南行

我那家乡的亲人朋友
我好想念你们
不要问
问我为什么
在青藏高原的脊梁上
向着早晨的南方
虔诚的
虔诚的眺望
           　
不要问
问我为什么
内心涌动着向前的渴望

二
青藏高原的早晨  
好美
火轮般的太阳  
在昆仑上空
用艳黄的火焰燃尽
燃尽了万物瑕疵
苍穹便换上湛蓝的绸缎
大地便淌过清濯的金光
那俯瞰戈壁的白云
便展开圣鸟般的翅膀          
在天地间翱翔
在我心里翱翔              
我渴望向前
因为圣洁的昆仑山在南方

心中的火盆灼烫
南方
昆仑山巍峨耸立
在戈壁的前方
展开万里铜墙
让我的心
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殷殷的暖流
青藏高原上的我的生命
就被殷殷的暖流激荡   我的伙伴
默默无语的自行车
一条铁骑
让我如风
一缕清风
在青藏高原上
向着南方
向着圣洁的昆仑前行                             

   三
戈壁悄悄从身边
光一般的流过
阳光悄悄从身边
光一般的流过
一队军用卡车从身边
光一般的流过
几个高原人从身边
光一般的流过
 
   四 
好吗 
忘不了 
卖冰棍的老汉 
那个白木箱 
在前方的马路边 
在万里戈壁上 
静静呆在 
唇齿干渴  寂寞无声的
公路上
  
   五 
虔诚地情怀 
在万里戈壁终于有了 
有了伙伴 
奇遇 
一位令人尊敬的老者 
让我终身难忘。 
 
   六 
格尔木的南山口 
昆仑山终于如此近的 
让我轻吻 
 
我无法形容 
在昆仑山旁 
在戈壁腹地 
在公路两边 
唐古拉山   
曲玛莱乡 
世代放牧的藏民 
在这里 
成了迁徙来的新居民 
在公路两边  
在戈壁腹地 
组成了两个藏民新区 
 
民族特色的墙垣   
藏不住美丽的家园 
崭新的平房群 
在眼前雪莲般的开放 
那是什么 
在一个个平坦坦的房顶上 
一个个金幡迎风招展 
 
我不知所措 
所有的经历 
让我受宠若惊 
 
戈壁的怀抱里 
我如梦如幻 
 
老汉沉默的身影 
藏民新区的金幡 
晨雾缭绕的昆仑山 
大海般流向四面八方的戈壁 
都以无声的信仰 
和我结下新情缘 
让我 
让我的生命 
不知所措 
 
  七 
啊 
我的伙伴 
默默无语的铁骑 
驼了我
沿着青藏高原上
昆仑山庞大山脉之间的一条公路 
前行
 
我知道 
金幡的南方   
昆仑山的背后 
会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可可西里 
唐古拉山 
西藏拉萨 
会用金色带我融入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