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个多重复句‖戈北近作十首

作者: 2020年01月07日15:00 浏览:16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不就是风冷峻了点吗

灰白重了点吗

冷多点燃了点吗

世界需要多重复句

越难划分越代表层出不穷


这样说我就心安理得

像彤云把句子甩给天空

江船把句子留给河流

群山的句子捉摸不定

人间烟火把句子熏染得油光水滑


我努力想人类和自然的关系

所有的语法都苍白无力

阳光空气为什么眷念地球?

潮涨潮落为什么和月球有关?

大海的蓝色为什么牵扯到人类?

森林为什么会是人类的肺?

宇宙飞船为什么要上天?

沙漠戈壁为什么要种树?

……它们的句子够长够复杂


想不明白时干脆不想

不就是个地球村吗

小时候我背着书包上学

嘴里蹦出《早发白帝城》的短句

傍晚回来,我听父亲背《春江花月夜》

那句子不光长,还美不胜收


      *我理解的美学


天空灰白的美学还在继续

我把它看作手上的烟灰

就要悄然跌落

这样静谧的美学世界


在江滨

从我身边经过的人蹑手蹑脚

我想跟着西西弗斯一起推石上山

好弄出一点动静来

大多时我却装模作样地敷衍

但我仍然喜欢沿途鸟鸣的语法

植物的哲学,人间的爱情

甚或一朵野菊花的悲喜

它们的美学不可忽略


我低头、沉肩、收腹、蹬腿

这样的美学动作有点虚假

风吹到脸上是自然的呼吸却真

一片叶落无声是我的反叛却真

西西弗斯的石头还会滚下来

绝对是真

经过我的人群一去不返

绝对是真

我的移动当属美学的范畴

江水的涨落也属于

天空的灰白也属于

什么时候我累了

坐下来抽烟的姿势仍然属于


我理解的美学来源于自然

和内心。真假都是美的

丑的会被风吹,被灰白和江水

一一带走


  *在博物馆醉酒后


我的醉酒有古味

趔趄的姿势

犹如残损的古物纹理


博物馆下长江水

水向东流,风从峡来,吹拂我

我的醉有山河兜着

历史搀着,宿命管着

是山高水长的救赎

也是前程过往的惩处


博物馆更加迂回缥缈

被江水楼台得月似的模仿

能留下来的一定是史之天眼

洞穿自然人间的秘密

我凡胎肉体

仍笑自己的真实漂浮


真实背后,站着先知

和观世音菩萨

而非受苦受难的耶稣


       *林间断想


林间歇雪的枝条

惟有女人的柔荑可比

我这样说,一个女人拈雪

拈着我。我是一棵树

冬天不长新枝条,专长

葱葱,纤纤

抽打孤独的软鞭子


         *在柑橘园


像群星点缀夜空,这些果子

点缀一棵树不算什么

点燃一面坡不算什么

照亮一条江不算什么

落日西颓

仍然能全覆盖它们


我和落日中间隔着不光

一片柑橘园;一条大江

一面坡成为背景

这尘世的爱有那么多灯盏

岁月不会被混淆

哪怕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小寒像一只入网的篮球


节气一直在画圈

画到小寒就快完满了

我渴望一场大雪用皑皑封口

被一群探头探脑的孩子

扔进大地的框网


实则是

我窗前的绿茵场上

一群孩子运传小寒得心应手

有一个男孩

站在三分线外,很随意的

小寒就应声入网

小小弧线

划过天空巨大的法眼


更远一点

山楂树野菊花的春天

又在精心准备画圈

还没开头

嫩绿嫩黄就在节气的框上

腾挪跳跃

入网是理所当然的事


        *卡夫卡鸟


这是一只鸟

一只卡夫卡鸟

它的身上

背着一道铁栅栏


它羸弱,翅膀向里萎缩

已经无形

只有羽毛灰色得像灰烬

所以它说自己没有高空和远方

但它喜欢刨花的味道

锯子的吟唱,铁锤的敲打声

还有艺术的痛苦,提问的尖喙

一只甲虫可怕的梦和想象


这只寒鸦把书籍当麻醉剂

它不是来自爱斯基摩

却生活在奇冷无比的世界

这只卡夫卡鸟比人弱小得多

别人打喷嚏的事

它都要用肺来证实

可是它终归是一只卡夫卡鸟

它反对抄袭时代


不能用翅膀抚摸世界

它就用尖喙把握

锁它的铁栅栏里,很多动物

离卡夫卡都近;离人,也近


 *己亥年初冬登文峰山


想说它是一架摘云的天梯

兼具飞天之美


我们前往

是为过一把睥睨天下之瘾

顺便到凌云寺,拾掇几片

张三丰真人宣教布道的余音

我们上山时薄雾缭绕

山体光辉,金色在江面跳跃

比那些年的“忠”字舞好看


文峰山有一段雄视天下的历史

像云一样落下来

就成了江水的银色逗点

“领袖万斯年”是人民的愿望

那一年“大炼钢铁”“赶英超美”

那一年巫山云坠落

“卫星”上了天

那一年文峰山留住时代的心声

——“毛主席万岁!”

每一声雄浑超过1000平米


那一年人们喊:

“一天等于二十年”

照这样计算,我晚出生了

将近六万年

那一年长江波涛翻滚

祖国歌声嘹亮热火朝天

那一年是1959年


那一年直到今天

山上的标语已被草木填平

我从天梯下来的时候

云还在飘,飘得很远

水还在流,流得更静


我仍然听到一种声音飞天:

“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
当惊世界殊”


           *野芒子


野芒子野

野得我忘记了它的学名

野好啊!野出一大片山坡谷地

还嫌不够,野出的红紫

增加了山河重量


它飞,风就疲惫不堪

它停,山就欢欣鼓舞

野真的好啊!

人们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甚至一条大江

它一苇飞渡,想要忽略都难!


有一点和自然异曲同工

她的野装饰了大地的梦

野在我头顶,脖颈,肩上

梦都成了真

我四顾的时候一点不茫然

眼前风景即为真理的肉身


万万不可因为它野而忽略

而轻慢,熟视无睹

野使它越来越精瘦

大地的真理越来越丰腴


           *渝东北


渝东和渝北,方向加起来

就是苍茫辽远


高的高了一辈子

我指的是除却的云彩和连山

纠缠出好看的阴影

红的红了大半生

我指的是丹枫红叶,一段

飘在三峡的彩霞

诗人把它比作苍茫袈裟


还真是的

它们的度化从逼仄出发

弯的弯了斯年

时间挤出三峡,忘记了苦难史

神女飞天,屈平词赋悬着日月

东边日出西边雨

日也好,雨也罢,都赞美辽远

惟击节的水鸟轨迹呈现弧形

弯弯的彩虹里种下小太阳

自然人间在江边种下樱桃、脆李

油菜花、豌豆花和各种野花

次第开出的佛语

变着花样虚度年华


还真是的

苍茫叠加,辽远叠加

渝东北花样年华

我说的是一段江山

一段历史,一段今天


它们都是云彩,都是瑶姬

美的就是美的,美得不可理喻

                     202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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