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冬日曲

一
你指向多伦多
人群聚集的地方
积雪覆盖山谷
河水寂静流淌
铁轨穿越林莽
嘿 特鲁多
穿红色羽绒服的人
快步行走
雪在脚下吱吱作响
身后紧跟着一只
金毛拉布拉多
边走边嗅

有一个印第安人
插着羽毛
涂着油彩
策马走过
另一个印第安人
挂着狼牙
划着独木舟
顺流而下
箭头和子弹
早已没入橡树

雪花的记忆
洁白而冷峻
树枝光秃秃
不见一片枫叶
阳光照进山谷
一只鸟苏醒
振翅飞出

二
冷风吹撒漫天雪花
蓝色安大略湖波浪起伏
高耸的西恩塔矗立远望
移民创造历史和现代化
其中一个民族有些特质
延续五千年不灭绝
顽强的勤劳的种子
播在哪都能生根发芽
铁路贯穿北美大陆
蒸汽机车隆隆驶过
墓碑上镌刻百家姓

三
这雪下得正紧
在雪地上行走
手上细细密密
脚下柔软缠绵
路灯将人影
映照在雪地上
这加拿大的雪
一如江南的雨
都值得留恋怀想
在新鲜洁白的雪面上
留下我笨拙的脚印
仿佛冬天的初吻

四
落叶的树
以她的枝杈写冬天
常绿的树
以她不坠的叶画冬天
我们用脚印
在雪地上表白冬天
我们来过走过爱过
季节多美好
阳光多美好
世界多美好
当我们跨越太平洋
在地球的另一面
叩问这广袤的异国土地
听到的是
父母之邦的回响
这胸膛里跳动的是
14亿人的心脏
皮筋越拽拉力越大
扯得越疼
离你越远越想你
越久越难受

五
水量充沛的尼亚加拉河
从伊利湖流向安大略湖
分隔了美国和加拿大
分隔了美国独立者
和英国保皇党
宽阔的舒缓的水面
突然紧张悸动起来
在眼前轰然跌落
大瀑布倾泻而下
从谷底激起
冲天的白色水雾
弥漫在深谷里
在湍流之上
水鸟盘旋着叫着
身形矫健如箭
姿态优雅如舞
山谷愈显空阔
一只吃饱了的水鸟
站在河边护栏石柱上
它身形圆润
颈腹雪白
灰色翅膀
绿色喙蹼
被围观拍摄
它不为所动
它淡定自若
它的眼神专注
它在思考问题
无关瀑布和游人
无关河谷和生存

六
早晨拉开阳台的门帘
阳光穿过栎树枝杈
直射我的床头
对面楼栋的烟囱
冒出袅袅白烟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驶
我无法让时间慢下来
多伦多大学里飘落的雪花
尼亚加拉瀑布溅起的水雾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门前
散落的干枯的枫叶
都无法让时间慢下来
挂满彩灯的圣诞树
中国的年画与门神
众神之神宙斯
木乃伊的咒语
玛雅人的图腾柱
哈利波特的魔法杖
或许可以让时间慢下来
地面积雪开始融化
露出大片绿色草皮

七
天那么蓝
海那么蓝
港湾波浪不兴
白色帆船下锚
欧洲殖民者登陆
印第安人端上甜酒
最后得到子弹
远方山峦起伏
雪峰在阳光下闪耀
在植被茂盛的密林里
在流水丰沛的河边
过往你们打渔狩猎放歌
此后他们耕作垂钓宴饮
木屋取代帐蓬
村镇取代部落
雪那么大
覆盖森林、小镇屋顶
雪地上的树干树枝
沉默但没有凝固
孕育生长的节奏
白色屋顶下没有冻结
生活热气腾腾
忙碌的人们出发
马失前蹄翻了雪橇
男人有一点儿狼狈
女人有一点儿惊恐
他们背负着十字架
心里怀着愧疚
建立城市和国家
辽阔的加拿大
天依然那么蓝
海依然那么蓝
雪依然那么大

八
温哥华北岸酒店
是日式建筑风格
种植雪松、侧柏、线柏 
日本花柏、常春藤、卫矛
卫矛生长茂盛如一堵翠绿的墙
我正面对这堵墙发呆
此刻有海鸥的叫声传来
我转身抬头
两只海鸥
相伴相随
展开长翼
从我头顶掠过
大海不远了
这让我心潮澎湃

九
在唐人街
走过古老的街巷
在Gastown
等着蒸汽钟鸣响
在港口
看水上飞机起航
海湾风平浪静
人们在码头游览
观赏精美的圣诞树
眺望海岸线
山脉、雪峰、丛林
桥梁、楼宇、吊车
轮船、游艇、帆船
出海口就在不远处
这是离海最近的地方
也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十
海湾对岸的黄色港口机械
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
一只海鸥敛翅
立在灯塔的塔尖上
圆弧形海岸线
环抱荡漾的海水
早晨的跑步者
拥有得天独厚的绿道
视野如此纯净
杉树高大笔直
林间绿草茵茵
海水深邃广阔
海鸥展翅飞翔
海岸线太长
我停下脚步
一只乌鸦在跟前
它一点不害怕
啄开枯枝落叶觅食
它真黑真自在
呱呱数声后
踱着步离开

十一
愚人码头
帆船桅杆林立
游艇整齐靠泊
在栈桥边
两只白天鹅浮游
仿佛移动的小船
可能因为饥饿
不知从何而来
应到何处去
天色渐暗
渔市还在继续
餐厅已经打烊
我匆匆离去
但记挂着
那两只白天鹅

十二
在落基山的怀抱里
温哥华不太冷
山那边冰天雪地
这边阴雨连绵
从早晨到黄昏
傍晚的码头
小雨稍停
阴霾皴裂成块
裂隙透出光亮
在水天交界处
晚霞被挤压成一线
如熔化的黄金溢出
海水平静如镜
倒映天光云影
天空晦暗
明丽在其中
海水苍凉
温润在其中
海鸥的剪影
在空中掠过
我即将离开
雨越下越大
海的那边
另一番雨雪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