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西湖之蓝降临,落叶又纷飞,时光之水不停地涌进来。西湖的水映照着我们,有光在跃动。水的事情,也是热爱诗歌的朋友们的事情。”12月21日,诗人潘维最新增订版诗集《水的事情》(北岳文艺出版社2019年,精装)分享会在位于西湖边宝石山腰的纯真年代书吧举行。冬日的西湖笼罩在淅沥的小雨中,氤氲着江南的润泽,踩踏着满阶落叶,当日,潘维从上海回到他生活多年的杭州,和他的诗人朋友们、爱诗歌的书友们攀登长长的山路来到现场,聆听诗,谈论诗,主持人、诗人也是潘维的好友郁雯以诗意的开场白说。一种久违的被诗歌召唤的气息氤氲包裹着每个人,一个诗意的下午呈现出怀旧、温柔的质感。
书吧女主人朱锦绣老师谈诗人潘维和纯真年代书吧二十年友情
那天也是应合了《水的事情》诗会的主题,天空也下起雨来了,窗外的雨西湖愈加湿润迷蒙起来。一切都是刚刚好,我们在水意氤氲的氛围里开始下午诗会的前部分——诗歌朗诵部分。
浙江图书馆文澜朗诵团初苗朗读潘维诗作《给一个女孩》
诗人潘维,60年代生人,他的诗歌一贯的基本主题为少女、时间里的江南和作为审美化生存的诗歌。为当代汉语诗歌贡献了非凡的才华,在呈现江南水乡之生命体验的诗篇里展现得尤其精彩,是汉语诗坛公认的“江南天王”,被誉为“现代汉语之美硕果仅存的高地”。著有诗集《诗五十首》《隋朝石棺内的女孩》《潘维诗选》等。
近年,诗人潘维的生活履迹从杭州迁移至上海,诗歌新作也不多,不过此次最新再版的精装本诗歌集《水的事情》,修订新收录了他2013年之后的部分新作,装帧更为精美。手捧淡蓝封面的诗集,朋友们的思绪一度回到三十年前与潘维交往的,熠熠闪光的属于诗的年代。
资深电台主播老滕朗读潘维《道路有一副孤寂的面孔》和《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
朋友们谈
潘维其人其诗
黄石:潘维的诗歌具有属于他自己的一套隐秘经验,今天的聚会让我们复习了一下那种令我们曾经既熟悉又陌生的符号,以前他的诗歌是我们的下酒菜;他是早熟的诗人,很早就把属于他的诗歌写成经典了;诗人写诗有时候就像一个人穿衣服,潘维穿的是水的衣服,一种地理的、江南的、潮湿的衣服,那是属于他的语境。他的孤独的语境,但现在他不讲孤独了。
潘维:不说孤独了,但以一种更深的沉默在表达这种本质。首先非常感谢朋友们,感谢纯真年代。
王自亮:我很想说关于潘维种种往事和现在的状态,91年我们在杭州开会,友人说把那个叫潘维的叫出来,那小子还是有点东西的。我们就在二楼走廊上大谈文学。当时潘维还在长兴的一个电影院放电影,后来到杭州来。潘维这些年变化还是比较大的,比如叙事改变了原来的表达方式,以蒙太奇嵌合拼贴,情感比较深。统统一以贯之以“孤独”“水”来概括,是不对的。这几年他诗歌中有明朗清晰的东西,不再是过于文艺的,有时间的因素,生活环境的变化。潘维的写作是在一个高水准的起点上运行,几乎没有写过失败的诗歌。
卢文丽:外面下着雨,刚才坐在那儿喝茶,一抬头,看到前面一排老朋友,后面是雾蒙蒙的窗、西湖,就像做了一个梦,梦醒来,大家都在。于是想说:冬天多美好,你们依然在。
很高兴在“纯真年代”参加潘维的分享会,潘维的气质和纯真年代书吧非常相契。在我的心目中,潘维就是一个少年,而少年诗心永纯真。江湖上,潘维也是一个话题王子,可以说经典永流传,但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江湖如何传言,潘维依然是一个心怀纯真默默爱着的诗歌少年。《梅花开了》这首诗我很喜欢,读过很多遍,今天读来依然感动。90年代初潘维给我寄过一本诗集,黑色硬壳的,叫《不设防的孤寂》,那是他的第一本诗集,当时读了,就觉得他是一位才子,好的诗歌有如寒冬里绽放的梅花,是诗人的人生历练与体悟,是天地万物以及时间萃炼的精华。
一、潘维很有诗人气质,是诗歌圈友谊的桥梁。潘维是南方人,却没有江南小男人的习气。在诗歌圈,潘维一直很有影响力,无论外地诗人到杭州,还是杭州诗人到外地,只要打着潘维的旗号,蹭一顿饭喝一顿酒估计没问题,这缘于潘维的好脾气、好人缘,更缘于潘维的个人魅力。潘维人脉广,却极少议论、评判他人。一个极少议论、评判他人的人,却时常被人议论和评判,或许这也是大诗人的宿命吧。当然,我相信绝大多数议论潘维的人,都怀着善意和关心,这些都无可厚非,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潘维在大家心目中的重要性,因为大家不想失去友谊的桥梁,失去组织。
二、潘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歌王子,他的诗歌里有一种高贵的成分,潘维的诗歌很江南,带着江南特有的水土与灵气,坚韧,不苟同。潘维的诗中有很多水的意象,水这个词囊括了许多的东西,看似柔弱,实则坚忍,犹如波浪,循环往复。衷心希望潘维继续乘着诗歌的方舟恣意漫游,快乐自在,幸福抵达诗意彼岸。
郁雯:水其实有表情的,就像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生命流淌,划出一道道波痕。潘维用诗行雕刻时光,他的独特性是显著的。前几天外地诗友过来,我说当代诗人潘维的诗依然是我喜欢的。
黄石:在座大多数都是诗人,对于潘维的诗歌内容都很熟悉;诗歌有时候是不可言说的言说,解释是危险的,每个人对于文本的体验是不同的;潘维的诗母题是多年来一直反复的,艺术有时需要反复,但不是重复;诗人有不同类型,诗歌用阿甘本的语言来说是“语言的潜能”,所谓潜能就是没有实现的一种能力,是一种反抗日常语言显示的隐秘存在;潘维比较幸运,几十年以前就把江南这块地理给掠夺了,霸占了;现在如果有人要想写江南,脑海中立即会浮现出潘维的江南,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绕过潘维的江南,好像江南是潘维申请的母题专利,潘维给江南打上了他的个人烙印;潘维骨子里仍然是一个浪漫的抒情诗人,这有点像画家高更,如果是把高更关于原始土著的生命母题转换成江南就与潘维是一个道理了;现在的年轻诗人写得好的越来越多,也就是说诗歌的平均水平比几十年以前要高,但这种平均化提升并没有导致巨星的涌现,在某种意义上,潘维很早就是一个巨星了,一个在我们身边被我们经常消费的巨星。
刘文飞:作为潘维诗集的编辑,今天第一个感触:从地理空间上来说,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这里;从时间性上说,我从北宋的开封来到南宋的杭州,跨越了千年。这次来杭州,正好下雨,非常贴合我对江南的印象,下雨的杭州是我想象中的江南风貌。纯真年代跟诗人潘维很有渊源,诗人潘维是纯真的,这种纯真有赖于他善良的朋友们帮他维持下去,诗人潘维活成了我们想成为的那种人。
《水的事情》(增订版)是一个精装本。事实上,2013年出版过平装版,当时作为我社“天星诗库”的第一批诗人,读者特别喜爱。之后一直有个愿望,出一个精装本做一个纪念版,于是就加入了诗人新写的十来首诗和手稿,有了目前的版本。
提起对诗人的印象,第一次读到他的诗,觉得他是带着江南的气息的。电话中,他的声音柔柔和和,就想象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第一次见面,他穿白色的确良衬衫,别人穿也许很土,但穿在他身上特别洒脱贴切。他特别纯真的一点是,他会很一本正经地跟你说着别人开玩笑的话。记得饭桌上,有人说他写的每首诗他都会背,结果还真的现场背诵了,这个很厉害。
我2010年进入出版社做编辑,以前只知道文学史中的诗人,那会才知道江南还有这样一位诗人,受到众多人的喜爱。我觉得他的诗歌是对江南风貌的一种摹写,不能说写尽了江南,至少描摹了江南的一种风貌。他的诗歌,是过了十年几十年之后依然有人会读的那种诗歌,是值得反复阅读的诗歌。
祝贺他。
陈律:我和潘维交往多年,1990年就认识了他,他对我写作初期影响很大。今天重读潘维诗作,尤其喜欢他写于1986年的《道路有一副孤寂的面孔》,刚才有位朗诵家读了这首诗,非常准确。这首诗呈现了一个诗人珍贵的灵觉。在这首诗中,诗人作为生命树的追忆者,预言了其之后的诗歌和灵魂的命运,语音质朴、纯粹。一个诗人,当他呈现了这种灵智之力,将沉睡在生命最深处的记忆以准确有效的语言呈现出来,他就是个天才。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一个诗人年轻时候的诗一定会弱于其晚年。另外,刚才还重读了《镜框里的岁月》,感到爱是潘维诗歌的主题之一,爱并没有因为绝望和忧郁而变得冰冷,在其深处仍有一种温柔和眷恋。应该说,潘维的诗并不局限于江南和水,他的诗有一种对人性精微的洞察力,有种属于中国古代文人的柔和,有着对人性的绝对敏感。对人性尤其是爱的认识是他诗歌的主题,以这样一种情感基调,其对人性的局限性有种清晰的洞察。诗人是世故的,另一方面又是纯真的,是世故沧桑和纯真的糅合。潘维后期的诗尤其呈现了某种来自宋词的婉约,表现出异于欧洲语言的,来自汉语传统的对爱的认识。这种似乎以弱的方式呈现的文明,尤其需要天赋和教养,以及基于当代的对于生命和爱的原质的思考,恰恰是强力。另外,我还喜欢《阴暗的运河》的第二段,它呈现了某种罕有的幻象,感到这个幻象有某种迷人的阴郁轮廓和背景,同时在其深处呈现了一道来自上方的微暗的光,类似伦勃朗的油画,预示着现实中的真实人性可以被救赎。另外,潘维的诗歌语言尤其后期,有种寂静的背景和质地,很微妙。这种寂静不是对运动的放弃,而是对运动中心的最微妙的平衡的把握。中国古典哲学讲究平衡,推崇中庸,所谓易道贵中,潘维的语言里有这种传统。
蔡天新:刚刚认真听了前面几位朋友的发言,其中有一半好几年未见了。比如陈律,从30年前到现在,他已经经历了沧桑,依然是带着崇敬的口吻来谈论潘维,依然是要用较长的时间才能表达他对潘维诗歌的内心感受。倒是潘维本人,虽然移居到了上海,我今年也还见了好几次。我认为潘维的诗和他早年的生活一样是有着自由的向度的,同时他找到了一种属于他本人的方式来表达这种向度。我对他将来的一个预想是,慢慢地提前变成一个雕像了,就像台湾基隆海边的那里天然的石像,尤其从我这个侧面看过去,那些石像有的呈现了古典美人的气质。刚才王自亮提到他最喜欢的潘维的一首诗是《追随兰波的阴郁直到天边》又仔细听了那位朗诵家的朗诵,我记得在我编选的《现代汉诗110首》里,陈东东也推荐评析了这首诗,他认为“追随兰波就是追随一种诗歌”,“潘维的才华在那些描绘水乡历史风情和生命体验的诗篇里展现得尤其精彩”。现在潘维跟他写那首诗的时候是有变化的,至少身体上不怎么追随兰波了。记得两年前的秋天,我不经意间来到了非洲的埃塞俄比亚,从亚的斯亚贝巴飞到德雷达瓦再坐尘土飞扬的公车到拉哈尔,兰波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在那里度过,工作人员骄傲地拿出《纽约时报》报道兰波纪念馆开张的那一整版给我看。我希望潘维和他的诗歌(也希望更多的中国诗人)能够继续追随兰波,直到生命的终点。
泉子:首先祝贺潘维。诗歌再版非常难,国内一线诗人里面再版的非常少,这是值得祝贺的事情。我跟潘维老朋友,潘维也是我特别感激的一个诗人,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我记得96,97年,我们一起去省出版大厦购书中心,当时他介绍我去买狄金森还有东欧的诗人诗集,他也是对我产生最初影响的一个诗人,包括后来他把家里珍藏的诗集,比如米沃什,我特别感动特别感激。如果我没认识潘维我,可能还不是现在的我。潘维这个人,女孩子喜欢他,同性朋友也亲近他,再读读他年轻时的一些诗歌,看看他的照片,对一个诗人来说,任何经历都能成为时间深处的祝福,通过语言再次印证,诗是历经沧桑的那颗赤子之心。内心深处来讲,他是个很纯洁的人,通过爱的主题,通过汉语,少女,周围朋友,江南的水来爱这个世界,祝贺潘维。
潘维:非常感谢,有人谈到我的某个点,有人说到我的某个面,有人说的谨慎,有人说的小心。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你的诗歌中有“爱”,似乎“爱”这个字眼写了好像就会有问题,我非常理解他的话,爱会使诗歌品质通俗,某些角度他说的对。现代主义的爱极其复杂,如何越过浪漫情感而抵达我们人性是必须面对的。很多时候,我觉得还在某个年青的起点,重要的作品还等待着完成。我们的生活,文化,共同的时代,痛苦也好,生存也好,或者更复杂的东西,不可能仅仅写雨水、江南、岁月的经验,还要写就像现在,天色已经暗了。
江离:在我对诗歌的阅读中,能强烈感受到潘维诗歌的独特性,他的诗里有一种高级的东西,能给人带来启示性意义。来到杭州之前,他写自己家乡的乡村与小镇生活的诗歌,这些诗里视觉、听觉、触觉、味觉、直觉往往是被打通的,具有很强的通感,给我们带来语言的陌生化和创造性的变形,他的语言感受与天赋是罕见的。他的写作很节制,对语言的自我要求比较高,因此自我复制比较少,这也是他诗歌重要的一个点。
潘维在他的自印诗集《诗五十首》的自序里引用过沃尔科特的一句话“要想改变我们的语言,首先要改变我们的生活”,随着潘维生活方式的改变,我想他这些年经历了很多,包括困苦与磨难,也许这里面有很多契机,能带给他轻盈的灵魂以其他东西。因为我们知道,随着人年岁的增长,人在想象力、感受力的细腻敏锐程度上会慢慢削弱,而阅读学养和对生活的经验与洞察会支撑你走得远而持久,面对真实而各不相同的生活,也许他会重新认识到全新的东西。并且,对每一个写作者而言,时间都非常宝贵,我们都需要有这样一种紧迫感。希望老哥能继续往前不断创作。
蒋兴刚:潘维的诗有独特的气息,多年以后拿出来读,这种气息依旧存在,这是他诗歌伟大的地方。
舒航(湖州诗人、家乡代表):潘维是长兴人,我对他的诗歌的印象是,他是不可复制的,这跟他的教育背景,成长背景有关。他逃学,狂热地追随北岛的诗歌,可以说没有他的过去没有他的不可复制。从评论这个角度,潘维在预言我们后来的这个时代的人文的精神状态。他现在说的话越来越少,不热络了,可能是表达方式有所改变。
胡人:认识潘维21年了。那时潘维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相当崇拜他,随他一起聚会,外地有诗人过来,就认识了很多,对我创作和视野有很大帮助。潘维今天是归来也是再出发,祝福潘维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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