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裹走了惬意的航向

 
1、
 
一群单纯如新栽杨柳的年纪
荣誉地市级学苑相聚
 
山在其中
感受雪白的教室、住室、餐室
及雪白的单向向上的讲义
心情也雪白得无边无际
第二十六届了
惯例是三个月的学期
 
教导主任兼班主任
高大的个头儿介绍是大学学历
周末联欢很前卫的单舞
极吸引那些女生们的青春心理
山很原色
放不开那样的小资味道
但也窃窃地赞许
 
 
2、
 
山他们都来自省城的各大军工单位
都是苗一样被呵护的朝晖
 
怀着八九点钟的兴奋与甜蜜
很快将陌生活跃为熟悉
班长悠着两条长长的辫子
温和得与班主任一样亲昵
晚餐后把一些步子搬到大街上
优越着相互优越的年纪
 
山感觉脚后跟连续被轻轻切踩
知道是身后长辫子悄悄张扬调皮
辫梢儿风一样拂过山腰
山只当风一样并不在意
可班长还是把她心爱的一对球拍
分一个给山，明示友谊
山不愿让这份亲近跌入尴尬
后来就变成了晃若隔世的记忆
 
 
3、
 
正值人生咔咔拔节的惬意时光
前路披满光明与敞亮
更踌躇满志的是
课堂里暗示出来的明媚航向
岂不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即将击碎山们玫瑰色的出航
 
奇特的安排是第六周的一个晚上
连续两场电影放映在小礼堂
先《逆风千里》，后《舞台姐妹》
后者让许多人泣泪成行
第二天不再秩序地上课
那位单舞台前问昨夜的感想
山们七嘴八舌：竹春花太感人了
那样的清白奋斗应是榜样
 
“你们呐，你们呐，中毒太深
看来再也不能四平八稳课堂
我们新的任务
就是要铲除一百部大毒草的影响”
班主任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
不知道上级秘密已握在他的手上
 
 
4、
 
程序到分组讨论与批判
大个头儿一个屋一个屋地流窜
启发引导不出来只好使用关键词
那原是尚方宝剑：
 
“‘清清白白做人’是不要斗争
‘个人奋斗’是诋毁集体主义的毒焰”
 
山想，还真是这样呢
共和国的诞生不是哪个个人的奋斗呀
清白做人，那谁去抓坏蛋？
于是山有了自己的构思
下午就代表小组做批判发言
之后整理成文
两天后就发表在晚报新辟的专栏
 
山于是在校领导那里印象深刻
山并不知道形势的直下急转
 
 
5、
 
雨点急剧地从稀到密
一百部的任务来不及展开就搁浅在紧急
紧急地大批“四旧”
团市委被指令带头
 
两个小时的示范批旧大会
全市数百的团干被召集取经
山被排在第一个做被认可的批旧报告
竟然是批判岳飞的愚忠
还有关羽的封建的哥们义气
以及康梁只倚重笔杆子的惨痛
 
那是山第一次这样的露脸
看见黑压压的眼睛甚至手还有些抖动
但谁让他表现了批判的文字能力
那恰好符合了当时骤变的情景
 
 
6、
 
喻意的情景已是满街流水
新一轮的霹雷闪电来自遥远的北京
“三家村”谁也不知道是哪县哪乡
吴晗、邓拓、廖沫沙也极其陌生
但就是要全国铺天盖地声讨了
班主任紧急传达这天大的事情
 
更紧急的是见报就在明天
大学学历挑选了八九个山一样的学员
一个中客就到了晚报的编辑部
那里的编辑们焦头烂额地力争
山被塞来一个审稿单
作者是市里的女标兵团干刘某的名
文章是空白的稿纸
说等着排版只需五百字的内容
 
呜呼！原来是要为别人做嫁衣裳
但山也无法违背人家的特别看重
谁让你没做出那样的成绩
谁让你才一年零一个多月的团龄
允许你冒充一回
已经应当感到无尚的光荣
第二天晚上山看到了声讨的文章
觉得自己的火力还是突出地集中
 
 
7、
 
坚持到看电影后的第六天
教导主任肯定得了上峰决断
说既然形势已经风起云涌
最好的战场就是单位的第一线
 
第二十六届就这样夭折了
距结业刚好是一半时间
山们都没有拿到盖着红印的结业证书
自然也被省略了分手时的联欢
 
长辫子还是抽身找到山
说等过这一阵子你到我们厂里来玩
她与山都不知道“这一阵子”
竟然长达十年……
 
2010/7/23-24
于黔中文化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