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华北大平原的月亮蒙了面纱
雾霾的夜空如睡眼惺忪的海
横渡，却找不到一支拨动的桨
和一叶穿梭的帆
唐诗，离我的案头很近
宋词，离我的故乡很远


这是我“风景旧曾谙”的家乡吗？
记得儿时的炊烟很香、很酽
每个黄昏，都会摇着长长的尾巴
和月亮一起准时挂上窗棂
新研的面粉细细打磨着枣木的案板
母亲的手底卷起千堆雪
农家的饺子盛宴大幕拉开
月光的大水哗哗
漫过墙头蹑手蹑脚的爬山虎和喇叭花，
漫过麦场上若隐若现的柳笛声
漫过每一枚明朗干净的平凡日子


而今，月光和草地如潮水般退却
钢铁冷，楼宇长
阳台的耳朵失聪
再也听不见一朵花开时的呼啸
城市的呼吸粗粝，喘息如罗
雾霾的牙齿把四季边缘啮得模糊不清
我无法向孩子们解释家乡发生了什么
正如无法解释街心花园里的苹果树
为什么花朵大如铃铛
却结不出响亮的果实
无法解释，故乡那些斑驳的石径怎会消失
炊烟和笛子为什么会沉睡
母亲为什么会离去

今夜，华北大平原的月亮蒙了面纱
那么，就让我做个狂悖的梦吧
梦里，空明澄澈，草长鸢飞
一朵火焰忽然回到火柴的顶端
十万个天使拥着青春的母亲
乘着月光的梯子而来
俯首和孩子们一遍遍地诵读：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