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语或片段
（组诗）
毅剑
飞越天山的一只鸟

飞越——
千里天山的一只鸟
他并不知道，也不去想
近在眼前的远方
还有着万里的瀚海
瀚海深处
风云多变的戈壁
生命禁区的沙漠

他，只顾着——飞

那个落水的人

他，挣扎
一直都在挣扎
四周没有人
只有他击起的浪花

他最终安静了
水面
又归于它原本的平静

深远的距离

路，还没有开始
她说，尘缘已了

沉浸于尘世
你说，你总看到天光
穿越世俗的栅栏
看到天光深处
她——天使的翅膀

没有开始
也注定没有结局
她说，尘缘已了
你不在她的尘缘之内
尘缘之外,又是
另一片——莫测的海

石头遇到另一块石头

他们开始碰撞
也不知道，是谁
开始撞击了谁

一块碎了好多块
一块碎了没几块
终成——一片乱石

事实上
它们谁都不撞谁
也挺好的

成为另一种风景
就那么，并排的或站或坐
占的空间也小

醒来，便是再生

有的人来了
从此不再离开
有的人走了
就再不曾回来

我们活着
吃饭和创造
大山养着自己的灌木和荒草
远方的路有远方的人在奔跑

日落而息
同时躺下睡眠的人
有的酣声如潮
有的恶梦不断
有的一直就在失眠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许多人都醒了
却也有人，一躺下
就不再醒来

风也有自己的鞋子

一片风卷的残叶
和一枝舒展的新绿
它们来自同一株的树
就像你一人前，我一个后
我们走在同一条路

一眼望得穿的万里长空
一眼看不见的伸手五指
同样的一眼
睁开和闭着
都看不透的你和我
两个原本就不同的个体

蛇有蛇道，龟有龟路
万物有万物的心事
雨有雨的一双脚
风也有自己的一双鞋子
你在北山的山顶诵经读诗
我把灵魂，安放南山深壑的
一块石头上，亮晒着自己

一树又一树的桃红

其实，潮起水落，风来雨去
这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就像这三月，三月这一树
又一树的桃红
世间万物，生生死死，又死死生生
一经轮回，就周而复始
夜复一夜的夜，日复一日的日
反复在我梦境里出没的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无数落英

一些无可奈何的感觉，也总是
反反复复，让人一而再的陷入伤悲
也犹如，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
一树又一树的桃红，它们此刻的
热烈怒放，也是为了最终的飘零

那个落日的黄昏

风从河滩上掠过
云已到了对岸的天空
你和我，在一片草地上
一片深远无比的河滩上
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旁
深情的——对望
除了鱼儿探问，倦鸟归鸣
尘世间的万物和万事
都不值得，我们用心去想

被夜幕淹没的一座小城

我再次来到这儿，沉寂得可怕
四周的油菜花，早已提前开放
远远近近的金黄和热烈只能想象
空荡的站台上，我反复翻查着手机
却没有一个号码想点击拔打

横穿小城河流的两岸灯火依旧
执手河岸的那个人，已远远的
正在另一座城市的深处穿梭
我记得，一切都曾说得好好的
什么样的风能吹散凝聚已久的雨
什么样的雨能浇灭漫山遍野的火
所有的情节都已扭曲，无声的碎裂
让我心中这座完美秀丽的山城
从此——被生命的夜色深远的淹没

深远的大黄河

春天来了，一切都开始了解冻
行驶的车辆扬起大堤上的尘土
翻卷的波浪挟裹起万千的泥沙
一切都在生长，一切又都在流失
似曾相识的燕子归来
它们结伴绕过伫立于河岸的老者
径直飞往去年的旧巢
老者不语，一种久违的野性气息
开始在他的周围弥漫，据说
他从七岁就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现在，已八十岁了，像堤坡的老柳
他望见了掠过的万千帆影

最终的渗透

风随身带着万千把刀子
在完整的时间里挑割缝隙
前天的洞穴，昨天的柴门，今天的铁锁
风，都曾经——的一一开过

矮的身影，高的躯杆，瘦的魂灵
或低头弯腰，或侧转身子，或匍匐前行
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没有风不能抵达的远方和终点

我相信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会风干
风干的一切，又能够最终的被雨渗透

大平原深远的一个黄昏

在大平原深远的一个黄昏
我幽灵的身影如陶罐上的图案
我是这片土地的主宰，也是仆人
我把牛鞭扬起，牛背上的鞭痕
也痛在我的心头。翻来覆去的黄土
我收割了小麦，又播种下玉米
风吹豆响，我的红高粱没有边际
我拥有自己的石碾和水磨
在远离刀枪和战火的岁月
我把丰收写满季节
让金黄填满粮仓也挂满脸庞
白天用蛮力播种着季节的变幻
夜晚用爱欲传递着生命的延续
在大平原深远的一个黄昏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也被
这个世界主宰。我拥有双手
宽厚的肩膀，山峦般起伏的胸肌
我用汗水浇灌生活，又用时间
改变季节、河流和大地

奔赴远方的那个人

怀揣着风，也怀揣着雨
脚下一直就踩着朝阳和落日
把一个终点，踩成又一个始点
把一个又一个的今天
全串成记忆深处的一个个日子
奔赴远方，心里只装着前面的路
奔赴远方，耳边总响着使命般的呼唤
奔赴远方，不需扬鞭自奋蹄
事实上，从来就不是长路
牵引着奔赴远方的那个人在走
而是长路——一直就在
奔赴远方的那个人心里拉长

格局

空
空空
空空——空
还是——空

无边无际
无际——无边

高
——在高之上
深
——在深之下

星汉之外
天地之间

当然
背转身
也只在你和我的
一个牵手或相拥

并非结局的结局

下雪了
如此大的雪中只适合杀人
什么样的血腥
都可以掩埋了

可是，再大的雪
迟早，还是会停的
也像那只抓紧的手
最终，也是要松开的

一只烫手的山芋
有机会能扔出去
难道，还会一直捧着
让它——过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