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姥姥的院子
这是我奶奶住过的屋子
当院那几棵树，黑色的枝干向四面伸展
撑起我早已忘记的童年。童年
也像这些树，在贫穷中生长
长成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我走到院子里，俯身拾起一片发黄的叶子
我看那个老人，看向老人身后
那几张鲜红的对联。我知道，我姥姥
还有我奶奶，都已不在这个人世
面前这位老人，只是让我恍惚回到过去
让我记起曾经有过的身世

我想成为那些树中的一棵，哪怕
仅仅只是做一片叶子，再也回不到树上
说不准哪天被风吹走，吹到
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但我知道
我只是一个看客，我融不到这个画面中去
我是被城市废弃的一块钢铁

老人朝屋里走去。她也在
朝着我记忆走去么。我想，在靠近柜子的墙上
肯定挂着一副像框，像框里，有她老伴
有儿子，有女儿，还有她年轻时候
梳着的那条长辫。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她有的，只是走不了路的腿，还有直不起的腰

我想流泪。这个老人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有一双眼
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老人家
让我搀你一把，让我搀着你，在这个世界
再好好地走上一回。让我搀着你
把那段丢失的时光重新找回

不，过去的日子，还是让它就那么过去吧
改天，让我把这个院子好好收掇一回
我们，在院子里种几畴白菜，黄瓜，西红柿
快到冬天了，冬天，就会有那么多的雪
落下来，落到院子里，那洁白的雪啊
我仿佛看到有好几只麻雀落在雪地里

我们住在这里。两个默默的守护者
两个，被回忆整个占据的
人间的守护者。让我们对着这个人间说话
让这人间庇护着我们，在行将消失的
这处院子，消失
让这个世界代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