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醒来

一梦醒来
耳里入驻了机器的轰鸣
是造路、建桥、砌房、绿化
那遥远的——
水车声与田地里耕牛的鸣叫
欺凌的皮鞭、棍棒的飞舞声
那哭泣、嚎叫，斗争、反抗
那激烈的枪炮声、风声、雨声
都只在一个幽深的洞口
挣扎着留下剪影

一梦醒来
眼前飞腾着巨龙的身影
那是公路、铁路、大跨度的桥
一梦醒来
眼前站立了许多森林
那是一幢幢、一排排的水泥建筑
它们高高低低、挤挤挨挨
或者写实，或者写意
或是排比，或是比喻
一梦醒来
低矮破落、如狼似虎的饥寒
变成了枯瘦的黄花
在记忆里挥手

作为一棵老树
我把根深扎进历史的土壤里 
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姑娘，正难分难舍地依偎在
她母亲的怀里。她不愿嫁给地主家
得了脑瘫的儿子，哭哭啼啼伤心欲绝
一梦醒来
一个开着宝马车的姑娘，却在
抱怨她妈：“为啥不把我嫁给那幢气派的楼宇。”哭哭啼啼伤心欲绝

作为一棵老树
我把根深扎进历史的土壤里，
寒风凄厉。黯淡的光线刺破一群农夫的破衣烂衫，把他们身体
折成斜而直的影子，躺在他们无意识的脚下
一梦醒来
自驾游车队正拥堵在高速公路上，蜗牛般地
前移。日丽风和。阳光金色的羽翼，托起他们因为超车而起的
打斗。你一拳、我一脚，拳脚里是他们跳跃的身影

作为一棵老树
我欣慰于自己的根伸进了历史
那里的养分，供我粗壮，供我魁伟
一梦想来
我从未失落，而且知足感恩
风吻过我的梢头
时而热烈，时而轻狂
我知道
那是岁月的编织与敲打
也是时间流逝的轻重与节律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