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厂，我是农民工。在苹果园，我是农民。

                                  ——题记

★劳动是劳动者唯一高尚的方式

大国须有重器
所有的重器都是钢铁的子嗣
重器造就工匠
所有的工匠都在劳动中诞生

劳动是劳动者唯一高尚的方式
在劳动面前，谁也摆不起架子
钢铁是祭英烈最好的贡品
在钢铁面前，谁也逞不得豪杰

劳动中我会想起母亲，爱人，孩子
想起我挂满果实的苹果园
想起这些从炼钢炉流出来的钢液
即将凝固冷却成不同形状的型钢
它们将去往哪里
渡过自己荣耀或卑微的一生？

更多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想
只凝神盯着炉膛的火焰——
该加煤时加煤，该送风时送风
让每一块煤炭，都尽情燃成苹果花朵的模样
让每一块钢铁，都像从春天就用皮纸袋包裹生长的苹果
光滑，润泽，毫无瑕疵

这就是一个农民工最好的手艺，独特而浪漫
更独特的是，我的梦都是在苹果园里生长繁衍
更浪漫的是，梦中我时常依偎着一块钢铁
冥想爱情和星辰，仰望苍穹和祖国

★当厚厚的炼钢炉门缓缓打开

当厚厚的炼钢炉门缓缓打开
我看见爱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除了钢铁，我不会和任何人抱头痛哭——
那是爱情正在发芽，抽枝，葱茏
那是一小块绿茵茵的向阳坡地，被我遇见
那是暖风吹开了我的眼睛
我看到钢铁的庭院里，遍地芬芳
那是我和她相爱最诚挚的表达方式
用泪水把春天到来的消息告诉对方
那是互相诉说了磨难，迷茫和希冀后
彼此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钢铁般的泪光
那是心中最坚硬的地方，突然长出一篷阙类
样子刚好配得上春天的气质
那是你我一起痛饮醇美的酒浆
用月亮的大银碗，和星星的小酒盅
用到钢铁浇铸的太阳尊时，已是黎明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每每想起钢铁
眼前就有一轮太阳升起，照耀我的头颅
血液似万马奔腾，都不系缰绳
钢铁之与我，犹如酒浆之于嘴唇，刺之于玫瑰
用瞬间的痛苦照耀
用持久的欢愉淹没
用终生不悔的挚爱箍住腰身——
像一片月光找到最好的屋顶
像一阙颂辞找到嘹亮的歌喉
像爱找到了爱
像一块钢铁，找到热爱的熔炉！

★秋天的苹果园多么温馨

看啊，秋天的苹果园多么温馨
篱笆墙上，紫扁豆的喜悦像闪光的音符
苹果树的根停止了舞蹈
即将坐在阴凉处唱一首浑厚的歌
爱情在我们的眼里流泻出来
我们一起在收获中吹响新的劳动号角

她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看着我
把一筐筐金色的苹果装上双桅船
河水把我的相思，拍打成无数颤动的枝条
我不知道，在到达那座城市的途中
我的双桨将划破一层怎样的心境

还是回到苹果园吧，只有在这里
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被阳光梳理的秀发，被风洗濯的皮肤
被爱滋润的微笑，都使我在劳动的疲乏中
快速恢复勃勃生机

弓起背来劳动是刻划爱情的最好姿势
如果她也像那些柔软的苹果枝条
一天天地靠近我，我就会递给她
一柄锄头一把镰刀一个水桶
我们将用共同的机会
铲除剪掉所有疯长的梦幻
在果园的小屋内，围着旺旺的火炉
静静地，品茗，读诗，编织来年盛苹果的筐子

★关于爱情与苹果的一次性联想

你可以把苹果吃掉，但别把核吞下
爱情是品尝，不是彻底的占有
你可以把核随意扔掉
但无法阻止她重新生长
你在吃苹果前，有一种味道已浸润你很久
正如你不知道爱的时候已经爱了
或许你不会再记起那个核了
正如你爱了很久，还不知道从没爱过
烂掉的是果肉而不是核
但别总是不停地抱怨阴雨

爱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青生了酸你的牙和记忆
熟过了倒腾你的胃和生活
知道她是一切芬芳的开始
却不能把她永远含在嘴里

★果园里的小屋

一枚最大的果子
失去水分的果肉，更耐咀嚼

所有的枝条，都努力伸向它
渴望抚摸它或被它抚摸
这使我想起果园里的女人
整个夏天都没停歇劳作
她们最大的愿望
就是能在这座小屋里生儿育女，慢慢老去

一个故事的框架
忠实的守园人，拒绝讲述

猎狗永远保持天生的美德
它目睹了苹果园的所有秘密
到死也不说
没有人探寻小屋的历史
人们知道
有那个老汉端坐门槛，小屋就不会老去
只要有风，那个过路的女人就会出现
那是十月，秋天暗红的嘴唇诞生初吻

一只飘摇的船
最渴望一次，狂浪或退潮

20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