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的思念砸到我的脸上（组诗）
——写给天堂里的女儿

        □马道洲

我的痛，比铁器还要硬
手术刀的阴森与寒气
逼着汗腺汩汩流淌
我心脏的火炉被呼呼而来的疼痛
吹得
烈焰腾空
我几乎与这锋利的金属
融为一体
此刻，我的痛
比铁器还要硬

手术刀被迫与我
握手言和
我的心也最终适应了疼痛
手术很圆满，胸口
被缝补的完美如初
而手术刀
却留在了我的心脏
在左心房与右心房之间
来回走动

从此，想你一次
心就剧痛一阵


谁的眼睛浸满我的泪水
                           
为了删除往日的浮躁，现在
我尽量把自己安静下来
世界都在跑，而我
已经到达终点
虽说我的年轮清浅
生活的枝头却挂满了
青涩的果实
上帝啊，请允许我
以沉默的方式 坦然面对
寂静与死亡

世界进入安眠，而我的梦里
却飘荡出哭声——
是谁的眼睛
浸满了
我的泪水
又是谁的思念
延误了
我的行程
世界跑得太快，让我
来不及表达
眷恋

再见了 世界
白云已经降临，谁能看清
哪一朵
藏着我的灵魂

大块的思念砸到我的脸上

这一刻，我们竟然天壤之别，
你在想家，我在想你。月光
用温柔与冷峻将我们拉近，将
思念缩短。


提起你，月光就撕心裂肺地呜咽，
甚至暗淡、焦躁，甚至烦闷、不安。
云层也忍不住悲恸、战栗，瞬间
碎裂跌落，大块大块的思念砸到我的
脸上，就像我的诗歌一样沉重。

阴影，成为你忠实的仆人，悉心照料着你
振翅翩飞。有谁见过如此庞大的思念，以
铺天盖地之势，将今晚笼罩得这般
刻骨铭心

星星伤心至极，在你怀里已经睡意朦胧，你
兀自打开摩西的律法，面壁思过，将往事
一遍遍梳理回放，而上帝只是沉默无语，面带
愧色。

那个命运之夜，注定要成为我们一生的
宿敌，我们
只能目睹那扇墙，成为今生与来世的
分水岭。你用
翅膀掠水而行，我有幸成为
一滴上了岸的水，在
重新找到河流之前，你已经
用千钧般的思念，击打
银河，将眼泪衍化为汹涌之水，把我
一生所有的痛，
全部淹没
墓

灾难自天而降
我们来不及伸手，你
便在坚硬的疼痛之上
砸出一个苞，而今
我们走在疼痛之上，蹑手蹑脚
生怕一不小心
踩痛了你的今生

清明，在女儿墓前

强忍着不安
再次唤醒你，走出
黑暗
与我们一同晾晒在光阴之下
相互完成一个揪心的
仪式
就像你熬了一夜的功课
清晨不忍心叫醒你一样

目视着你
从石碑上的名字里懒散地
走出
像往日一样，向我们致意
问安

以往的时光
被若有若无的雨丝浇灭
宛如轻描淡写的故事
草草结尾，而光
最终成为你的宿敌

现在，我们唯有
再次目送你从石碑上
隐退
如同瞬间关了灯一般
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