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翅膀

所有的事物，在春天都有一双翅膀
比如一颗迎春花，一株小草
比如一缕春风，一路奔跑的小鸟

在七彩的金线里，我看见母亲
煽动一双金色的翅膀，沿着阳光的方向
飞向草木青青的大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我看见父亲
肩扛一张铁质的犁铧，沿岩石丛生的山脊
耕耘金光闪闪的雪线

在蔚蓝的天空，我看见我的父母
驾乘一片洁白的云朵，沿着七彩的金线
飞向苍茫而深深的宇宙

空留故乡的老屋，衰败而孤单
慈悲的大地啊，能否再造一座墓穴
装下翅膀的灵魂，不再在春天四处流浪

                        别说你不认识麻雀

其实，它们都是我的邻居，春花烂漫
正赶往须弥山，牧放羊群
此刻，它们是传说中的牧羊人

它们都是我的兄弟，春风十里
正翻山越岭，赶往下一个道场
此刻，它们是寺庙里的喇嘛

它们都是我的影子，万里征战
正枕戈待旦，冲刺下一个战场
此刻，它们是奋勇杀敌的战士

别说你不认识麻雀，不是我的邻居
也不是我的兄弟，他们就是你自己
都是易于，被夜晚伤害的人

                   乡  下

趁暴雨未到之前，我要到乡下走一走
遍地的牛筋草，纠缠我的脚步
那些羊肠路，卷起我曲折的腰身

趁夕阳未落之际，我要返回乡下
七月的雨脚，暂时迷失回家的路
和被玉米大豆乡亲们，覆盖的路

你看，潍河的水已漫上两岸
水中的游鱼，正在拼命地游回对岸
对岸的渔火，也已熊熊燃起

炊烟袅袅，疗伤阵痛的大肠、小肠和盲肠
挣扎着逃脱肉体，我用力摁回体内
为地下经年的父母，指引回家的路径

趁暴雨未到之前，我要到乡下走一走
不让遍地的牛筋草，纠缠父母匆匆的脚步
不让那些羊肠路，卷起父母曲折的腰身

         一条乡间的土路

一条乡间的土路，被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我幻想着，被野菊花包围过的土路
一群绵羊被月光牵引着返回，旧年的羊圈

一条乡间的土路，被寒风揉来揉去
揉搓成一条细小的麻绳，将月光与乡愁
缝进我佝偻的脊背，被一匹夜行的马驼走

这条乡间的土路，被春风一再灌醉
踉跄成一串，东倒西歪的倒影
跟随春雨的颤栗，驶向远方的列车

乡间的土路，被黑暗的灯火濯洗了一遍又一遍
我颠簸的脚印，被一朵前世的流云
带往开满油菜花的黎明，和桃林的深处

               乡村四月

最先迷眼的，是香椿树梢站立的红叶
嫩嫩的，极像麻雀窝里幼小的雏鸟
荒草丛中，一朵黄花探头探脑

必须用脚趾分开，才能一睹芳容
我不敢轻易挪动脚步
怕惊扰寂静中矗立的祖屋

牛筋草拱出地皮，院子逐渐见绿
月季树呈现翡翠的颜色。谷雨不久
月季花也要开了。蚱蜢蟋蟀也会占领

四月的乡村。童年的月光还在
那年的黄昏降临，黎明升起
老榆树和草垛接纳少年，许多荡漾的时光

一声暮归的鸟鸣，从逼仄的半空压过来
高处不胜寒的乡村，在四月里
有的庄稼，忙着分娩

也有的替大地，卸下最后一件棉衣
等待众归的鸟儿，喊醒俗世的烟火
人间，一座旧梦沉睡的天堂

从天堂返回热烈的人间，星星告诉你：
在灵光通透的乡村四月
低头的是稻穗，抬头的是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