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早晨
我路过学校门口的那片空地
惊讶地发现
在一片杂乱的青草之间
蹦出了三行玉米苗儿

我下子想起我的老家
这个五月
那田野里大部分还是即将分娩的麦穗儿
秋天到了
玉米收获的时候
村子里总是响满了各种声音
那麻雀也不在枝头上闲着了

祖父总是会一挪一挪地搬出堂屋里的一个红板凳
从第一个玉米被运进家里
就开始用他小时候就萎缩了的左手和健康的右手吃力地剥啊剥
直到把自己埋进一堆玉米皮儿里

那被剥好的玉米
好的被扔进一堆
等着祖母把它们辫成个大辫子
挂到墙头上
就像被我小时候张贴在墙上的奖状
那些小粒儿的玉米
也被剥光
然后被扔到一边不碍事儿的地方
有时候祖父力气大了
它们撅着嘴咕噜咕噜地就滚到了墙边
被剥光的玉米
真像光着屁股的娃娃
噙着手指头
在那儿傻乎乎地乐

今年玉米再收获的时候
已半身不遂祖母的再也编不出像她年轻时候那样粗的大辫子
祖父的坟在西头的地里
也不会有个胖娃娃咕噜咕噜地滚到他的坟边

不小心，他们像剥玉米那样把自己的一生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