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与自我之诗

荣光启

一

《中国好诗》第88期一共18首作品，我首先想说的是那些与乡村风景有关的作品。当然，风景不可能完全是外在的风景，它一定是从主体的心境中发出的、是一幅幅有作者心灵特征的风景。《我要写那些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里边有一种良善的东西，作者不希望诗歌成为对一些美好事物的“消费”，在“消耗”那些事物（“乡村”、“月亮”、“父母”等），比如：“有些人把父母写进了诗歌/写着写着，父母越写越老/最后，被写进了泥土里面”，作者更希望写下（出）“祝福”：“我热爱诗歌，更热爱生活/我要在我的诗句里/写下祝福——愿天下生灵/都在各自的轨迹里好好生活”。同样的有一个令人振奋的结尾的作品是《小米粥》：“……山谷下有一口浅井，他一瓢一瓢/往桶里舀水。俯身跪在那里/也舀进了星星和叔伯们年轻力盛的镰刀//我们的祖母把孩子们都喊醒/掀开偌大的锅盖/……金灿灿的、鼓囊囊的太阳出来了”，作者的叙述与抒情中浸透着一种希望，大多数诗人在写一个颓败的乡村，而作者写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充满希望的乡村。

《一位在玉米地里薅草的老人》则透露着作者对抒情对象的深切的爱：“我真担心她长时间没有动静，我怕/那些坏心眼的杂草一不留神就将她绊倒/困住。一位在玉米地里薅草的老人/也正一锄一锄地薅在我的心上”。《拂晓》一诗也很动人：“田野之间有一种忧伤/有一种人的灵魂不便去打扰的寂静。”《一棵老树》：“它，太老，太仁慈了/春天一到/它又不得不以半瘫的绿荫/向想要它/活下去的人，屈服”，这棵树犹如一位老人。这些诗作反映出作者看待这个世界，多带有一种仁爱与慈悲之心。

《从黄昏到黎明》也有很好的语句：“椭圆形的柿饼，摆在瓦片上。/抽完一袋烟/暮色与他，一起从梯子上爬下来”。《伏牛山的暮色》、《秋风的叙述》和《驶入戈壁的一列绿皮火车》都有一个漂亮的收尾。《你当然可以说》里边有风景、也有关于人如何能把握风景的深度追问。

二

其次，另一类诗作也很感人，虽然也与风景、日常事物相关，但突出的多是主体的心灵。比如《异乡的傍晚》中，“异乡”、“傍晚”和“我”三个意象有互相指涉之关系。《清晨》则是自我心境的陈述：“空山新雨。清晨/像我刚醒来的小女儿，各种翠绿的蔬菜/长出好看的腰身，大地新鲜/此时，多么适合做个干净的人啊”。《对着镜子做发声练习》是在叙述一种合宜的自我存在之状态：“镜子里有如此多的我/镜子里有如此多的沉默/它们拼接成阵图，构成灵魂的震荡：//再也找不到多余的话了/面对寂静我满心欢喜——/语言停止的时候，诗开始了”。《物质论》很有思想性，在对自我、生死等基本人生命题的辨析上，有一定的复杂性。

三

《橘子》、《兰花》和《炉火》都是在写日常生活中的卑微之物，《一把好枪》是一个特别的生活场景，这些事物、景况因诗人的陈述，似乎被人重新认知。有人说，诗歌是一种特殊的知识、诗歌在建构人对于万物的新的认识论，大概原因在此吧。《车祸》的立意很特别，似乎在辨析现实与梦幻的界限、表达出一种对存在的真实感的怀疑。

总的来说，这一期的作品相对通俗，对读者来说，它们容易进入，容易让人获得诗意与感动，也容易从中学到一些叙述自我与当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