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栖居的“王国”

——读小云的《不可挽救的损失》

吕旭阳

有人怕写序，一是紧张，怕自己写不好；二是担心，怕自己能力不能企及；再者是，工作繁忙无暇写好。三者有信心不足之因，也有力气不足之由。总之，写序是件谨慎事。小云让我帮他写序，我亦心里吃惊不小，上面三个担心全然涌了出来。但是，当他发诗稿给我时，我才真实感到一份厚重感和信任感，随之便接应了下来。说实在话，这是小云初次整理出版大学时期作品，意义当然十分重要。序作为一块引路石，大多只是个人的见解与阐发，并不见得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小云诗歌之意义在于读者，读者才是他的最佳听众。而我也是读者，读他诗，粗略感受他之诗，毕竟是一个人的心声，不能代表所有读者之心声。在此，当为诚邀各位读者亲自阅读原诗集，感受小云之诗意、诗情、诗才，领略一番年轻人那内心情感：炽热、追寻、叩问、洒脱。

作为读者之一，我也从三点拉拉杂杂谈谈小云这部诗集。一者我与他相识、交往，二者他所喜爱之诗人，三者粗略谈谈对诗集整体之感觉。

小云与我相识已有两年左右。我们同是陕西人，同在外省求学，算是“天涯人”。一起喝酒、论诗、闲聊些八卦趣事。与他聊天甚是轻松、愉快、睿智，没有负担。正如他所写之诗，读来令人在轻松一片中换来愉悦，在愉悦中享受一份睿智。与年轻人而言，谈及睿智，总不免使他人笑话，总会有人以“少年不识愁滋味”作罢，甚者作出揶揄之态。只可惜作为习诗者，早慧是件难得之事。小云诗里散发着“早慧”气息，他用诗人的视野凝视时间、历史、人性，“网状形的人在你内部  哦，/失修的内部，失修的家园/失修的天阶上迷人的胸部/它已飞过万重的巨浪，和山头（《村庄》）”；观照了西北和南方文化差异，“大西北的风是旷世的风，大西北的刀枪/抱树而眠。深埋黄金谷色里，一粒粒。/玉米地里的白头巾，草绳在冬天孤独焚烧”（《回忆南方》）。截然不同于只为爱情、亲情呐喊之诗。当然，小云诗中也有“爱情诗”，“ 多少年过去了，你留给我的项链，多么像一串露珠，挂在你满是山花的身上。”（《关于一个女孩子》）如这首散文诗所表达，在小云爱情诗里，几乎看不到迷茫与挣扎，而是一缕洒脱，飘散出淡淡世外气息，读来令人气息通畅。细细品味，有股沉香入心，但不见痕迹，只有心平与宁静留存。

小云素爱诗人戈麦，他的书桌上时常摆放着《戈麦诗全编》（西渡编）。戈麦之诗，试图寻求诗和语言之间的弥合，正如西渡在《拯救的诗歌与诗歌的拯救——戈麦论》中所言，“诗歌的拯救，意味着去发现一种的新的语言，重新确立诗人和语言的关系。现代汉语诗歌近七十年的操作所确立的关系模式，使诗人凌驾于语言之上。这段历史几乎从未肯定语言的自主地位，它始终被置于从属的位置上。”（见《戈麦诗全编》第458页）。这无疑佐证了戈麦之诗具有“重构”语言和诗人关系的意义。小云也许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听到一粒发黄的种子，沉入泥泞底下低声哭泣//像神明的胡须垂向水面，念珠颗颗掉落/巨兽嘴里不断上扬的胡言乱语/倒挂于远处通天吊塔之上，一遍又一遍/倾诉着死亡迷人的哀愁(《万象——给戈麦》)”，在给戈麦题诗中，小云以拷问死亡之所在意义，表达了对戈麦之崇敬，也捕获了戈麦诗“拯救”之所在意义。如此敏锐学习前辈承继前辈心灵，小云算是懂了戈麦，戈麦又为小云启开出一扇新的诗意之门。小云和戈麦之间有了关联，这样的关联无疑是建立在“诗意栖居”的文化承继上。小云之诗，我不能武断断定只是受了某个人影响，如此说是对诗人，也是对小云不负责。诗人受了多种因素的影响，自我意义和外在世界之影响为其根本因素之一。小云的诗是个“万象”世界，有多种感受与意象交杂统摄，像个诗意“王朝”。着重说了戈麦，只是为了表达一点，即小云之诗比同辈诗人更加睿智，这个睿智不是“空愁”，而是有着厚重的文化承继。

《不可挽救的损失》，分为三辑：第一辑“不可挽救的损失”，第二辑“回声无声”，第三辑“枕边漫吟”。 第一辑是“分节长诗”，第二辑是“小诗”，第三辑是“散文诗”。第一辑叫“分节长诗”是我所分，表述有很大不确切处，可为了整体把握小云诗之风貌，暂且用此语，这里名称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喜欢去读。在这一辑里，小云之诗呈现出厚重感，如“而夜有更大的宽容，来容纳我的语言。/沉湎于装满记忆的手袋和忧郁的白色花园/还是把一首本不晦涩的诗，拼贴成/数叠难懂的缜密的星星冥纸，烧给前人察看”（《灯光》），用“灯光”与夜形成意象体系，描绘出一幅时间与空间、记忆与自我交杂多变的诗意世界，无不带有反思和思考意味，另外《英雄和史诗——献给陕北家园》和《大河上的琴声》更是以历史的视角去刻绘一幅有质感的西北文化。第二辑是“小诗”。小云亦喜欢“禅”，他写了好几篇有关现代禅诗的文章，有些已发表。现代禅诗，读者如若感兴趣，可以自己阅读相关文章进行了解。小云之“小诗”具有现代禅诗风味，轻盈、洒脱、韵味十足，似饮食醇酒佳肴，醉卧小溪边，梦里回肠，流月倒影，凉风浸染，不缠绕半点污浊。“入冬之后/所有冷/困于灯火”(《别》),一首《别》十一个字不知会期间滋味，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太有劲道。再看，“我们是擦破皮的月亮/一块瓦片，破旧的历史/我们的城墙”（《不归》）,“你一把攥住我藏风的袖口/身体便又瞬间站立成/一尊柔软的铜像，自然地/滑向一个时钟/绕了好大的一个来回”（《生气》）等等，无不透析着空灵之感，又不乏劲道，读来有意外愉悦感。第三辑是“散文诗”。散文诗需要大气力，小云写散文诗，在抒情和语言之间寻求到了一种弥合，不是小云作为诗人在“糊弄语言”，而是语言与小云形成了某种契合，他们彼此之间呼吸、拥抱，像是恋人，彼此感应、预感，让诗意更为圆润和饱满，流溢一股莽荡之气。“六朝烟雨，你的江南幽毕如鸟啼。在玉楼上眺望，黄昏的漏雨该有多长？/就让一只潮湿的手，用绢帛反复擦拭。/我想也许我就是那个潮湿的人，在开合的云雾中间，一朵芙蓉用心采尽。”（《韦庄的朝代》)，以韦庄的诗意朝代，借喻自己的诗意王国， 小云为自己和他所写之诗经营了一处润然之所。在这个住所里，有莽荡诗意，我们可以选择自由栖息，看“一朵芙蓉用心采尽”一个江南烟雨天。

以上我从三个方面，粗略谈了小云之诗，拉拉杂杂一大推，不过是个人见解罢了。作为好友，我十分欣赏小云之诗，也羡慕他所写之诗。但小云之诗有更多意味，当由读者自己去品鉴。

在此，祝福小云，也祝福读者能读到小云之诗，这对彼此来说，都是件幸事。

于南方

201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