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落难的蝉（组诗）
文/彭永征


1、一只落难的蝉

清晨，小区内的蝉鸣有点哀伤
一只受伤的蝉仰躺在阳台的地板上
它是一只落难的蝉

我轻轻地捉起它时
它身体的颤栗电流般穿透我的同情心
它的四脚在空中乱抓
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我慈悲的目光
它无神的眼睛
像一条离水的鱼的双眼
渴望着人类的眼泪

我小心翼翼地
把它放回小区里的“大自然”
它一个摇摇晃晃的俯冲而下
投入到此起彼伏的夏天里
此时，蝉鸣敞开了最响亮的怀抱

这无疑也是一种拯救与放生
我曾经放生过一只该被宰杀的鳄龟
它竟然在长江的水中回游过来
向我点头致谢
这两次不同意义的放生
让我感受到放生的其实是我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那只鳄龟知道感恩
减轻了我对大自然的负罪感
这只一去不回头的蝉
让我想起经常去罗汉寺参拜的佛陀
以及佛陀在几千年后还会许下的一句承诺

那只鳄龟和这只蝉皆可能是未来的佛
而我，只要还有鳄龟知道感恩
只要还有落难的蝉
就永远是轮回中的人


2、蝉鸣的低谷之音

从家到万达广场
有一段两公里的林荫大道
我每天走在这里
蝉鸣都要泼下来
让我沐浴整个夏天

听久了，我发现蝉鸣的低谷之音
才是夏天旋律的动人之处
那是一种似断非断，若有若无的声音
它只有几秒钟
短得像一切动物的高潮
更像把一首首短小精悍的诗歌的朗诵mp3文件
压缩进了耳朵里
那么余音袅袅

这个夏天
一切动物都没有走在大气里
也没有穿过沉闷的沼泽
而是走在一片无法咆哮的低谷之音中
难以抗拒的旋律
让动物的世界被动又愉快地接受


3、感恩的蝉鸣让我背对人类

这个早晨，蝉鸣像被打了雄性激素
那么高亢响亮
蝉鸣的低谷之音依然缠绵着夏天
满足着我坐在阳台上的听觉

突然，一只蝉声嘶力竭的独特高音
火箭般从蝉鸣的低谷音中直射而出
顿时，蝉鸣的合唱节奏被打乱了
夏天竖起了惊诧的耳朵
我的听力也举足无措

对于蝉的合唱团来说
这是绝无仅有的背叛行为
对于蝉鸣的合奏曲来说
这是绝无仅有的荒诞节奏

是它？一定是那只落难的蝉！
它以这种叛逆的方式来向我报平安
来向人类感恩！
感恩人类以博大的胸怀挽救了它渺小的生命

它的高音独奏持续了约二分钟
其它的蝉默契地保持着静默
显然，蝉的大家族在支持它
——蝉是知道感恩的动物

我站起来，用迫不及待的目光去搜寻它
但我失败了——
蝉鸣在瞬间恢复了更加嘹亮的合唱

此刻，我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选择背对着被蝉鸣淹没的人类


4、蝉的挽歌

夏天有多长蝉的生命就有多长
蝉，用歌唱珍爱着自己的生命
蝉鸣，是蝉为自己唱响的挽歌
立秋后
蝉蜕开始诠释这首挽歌的意义
它只是夏天的一个音符
却像一个伟人临终时捐献给人类的角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