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写了半辈子诗 觉得有些累了
从今不再写 放下手中的笔
他想生活在
曾经在诗中写的生活

二
一把剪刀 夜灯下
母亲剪着过年的窗花
一只猫蜷缩在炕头上
小儿趴在被窝 双手撑头

三
夏夜闷热 父亲一手拉着儿子
一只胳膊夹着草席
去钟楼广场的西街口
酣睡声香甜 没有蚊子

四

母亲躺在手术台上
泪水和汗水朦胧了双眼
第一次看到十月怀胎的孩子
他竟然在笑

五
蹲在向阳的土坯墙角
裹身棉袄 抽一袋呛人的旱烟
看蚂蚁忙乱的搬运粮食
或眯着眼睛想年轻时
爬树掏鸟蛋

六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妻子颤抖的手 几十次没有伸向
维持疼痛的针头 此刻决定
眼角干涩的泪滴不再痛苦
安然睡去

七
火化炉前 告别仪式结束
终于听到一声急迫
刺耳的刹车声
海外留学多年的儿子
奔向父亲安然入睡的小推车

八
雨雪飘飘洒洒 下班回家
按点站在家里的阳台上
掐算妻子上楼梯的步数
回家
一碗热气腾腾的饭上桌

九
老舅爷劳作的菜地
井水清凉 西红柿上架
茄子 黄瓜 西葫芦开花
庵前一颗大柳树
趁他不注意 悄悄潜伏
狼吞虎咽般吃着西红柿 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