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首

夜盲症患者

夜盲症患者
能够看清白天发生的事情。老李
患有此病多年，他养成

夜晚睡觉的习惯。与常人不同，他耳朵
很大，能够听清绣花针
落地的声音。某日他突然坐起

一只小老鼠沿着墙角
快速奔走。他没有开灯，却知道
发生的一切事情，如同白天

他亲眼所见：一辆红色甲壳虫
撞向一个水果摊，造成
两人重伤，一人轻伤。他坐起来，并

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它是我的
朋友，只是看看我而已——”
与往常一样，他还听到窗外摇晃的树枝

以及停着树枝上的黄雀
因失眠而发出的啾啾声

他坐起。世界回到他的耳朵
双眼像一对紧紧扣着眼缝的纽扣

2019/10/1


悬赏令

报纸一角，杀人犯
还在逍遥法外
悬赏奖金诱人，但是无人拨打
举报电话。包括这个看报者
他对股票更感兴趣
他对不断上涨的物价
颇有微词。他讨厌政府，作为一名
无政府主义者
他把自己埋在各种各样的虚假
新闻里。报纸另一角
六岁孩子失踪在
菜市场门口，发布悬赏令的父亲
也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此时，看报者看到一则
奇趣新闻：七十岁的老妪
喜得贵子
他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

2019/10/1


比如

比如秋天
它带着一阵风来到
清平路
146号，将广告牌吹得
沙沙直响
比如国庆节，车辆堵在高速路上
憋着尿的司机将尿
滋进矿泉水瓶
比如周一，人们用紧张的
工作状态感受节日气氛
巨幅海报吸引
购物者蜂拥而至
我可能在某个角落享受咖啡
“你可以做得更好”
女孩自我鼓励
她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重新补妆，准备
进行第二次推销
比如下午四点一刻
流浪猫莫莉从垃圾箱里
找到一根
过期的火腿肠
它像狗那样叼住，然后钻进
花圃

2019/10/1


事实

我是一个失败者
每天熬夜
吃垃圾食品，喝酒
制造语言废墟
现在我想在房间里
下一场雪
让它掩盖所有真相，包括杀死
一条奄奄一息的金鱼
包括用噪音
影响邻居睡眠
包括幻觉里引爆的原子弹
毁灭的无数生灵
包括被拆解的圆舞曲和用火柴
烧焦的西瓜虫
对面阳台上的男人与我如此相似
纵欲过度的面孔上
留下两个黑漆漆的陷阱

2019/10/1


一只狗

想到一只狗
它出现在空荡的广场上等待
一个人，脖子上挂在
金色的铃铛。烈日炙烤让它伸出
舌头，喘着粗气
它可能叫史密斯，或者
亚当，它的主人可能是染着
黄头发的女人
穿卡其色齐膝裙
戴流苏耳环，说一口正宗川普
一只鸽子来到它的面前
它并没有把它
当成食物。在我的想象里，一只狗
远比一个人更加
善良。

2019/10/1


秘密

它在悬崖上，在其他
碎石中间。勇敢者想要

征服它，鼓起勇气从下到上
政客想要占有它，也向它

扔下绳索。就在那儿
所有人都能够看到

它发出幽冥的蓝光
像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2019/10/1


写诗

月亮，她像一个
失恋而冰冷的女人

大海有激荡
而潮湿的面孔

它确定你得到过一个
女人，她躺在床上

与你探讨人生，性感的
红嘴唇能够激发你新灵感

比如机械表，你总会拨快一分钟
上帝会说一句话

——你喜欢的东西
你牢牢记住，并写一首诗

现在你喜欢的午后
车辆慵懒行驶在街道上

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的
哈德门让你有短暂的幸福感

2019/9/30


熟悉

昨天晚上，有位
老人进入我的梦境， 他拿着
鸡毛掸子
拂下郎红花瓶上的灰尘
然后坐回圈椅上
喝茶。他取下假眼用手帕擦拭，然后按上
让我想起一名海盗，在加勒比
的那片海域
霸王乌贼与抹香鲸
大战三天三夜，甲板上的人们投下
筹码。名叫克劳斯的德国裔
赢了三百美元和
一把武士刀
巨浪携带一座金山(并不是
圣弗朗西斯科)，金币如同暴雨
我非贪财者，并没有
捡起一枚。老人回到我的视野，他的
右腿也是假的
四十年前因一场战争而失去
我叫不上他的名字
却仿佛在哪里见过，包括熟悉的
场景，世界地图，窗帘，玻璃海棠
署名新华的
书法横幅，镜子上留下的
壁虎指纹

2019/9/30


某街

见证了这条路的修筑到完工
完工到通行
通行到拓宽重修
见证了这条路两侧的街灯换了两次
树木拔掉重栽，绿化带
改了又改
行人老去，更换三次的路标
变成成人教育基地广告牌
两侧的麦田变成
高楼大厦，有一间属于我，打开窗户能够
看到的水洼早已变成休闲广场
拆迁户蚂蚁般地
搬向城市深处，有一个人
叫老李，去年肝癌去世
他常常沿着公路向北，在某棵槐树底下
观棋。改线的公交车变成电动版
不再需要加汽油

2019/9/30


尘世

黄昏的牙齿锋利，它撕下一片
灰色的云彩，将它扔向天边

女人从爱情的处女膜上找到金币，让它
转动，让一支圆舞曲给凄凉的舞台

安上义肢。时间允许的情况下
我可能会为百合写诗

可能让一盏明灯给一群鳞翅目昆虫
提供光源。晃动的飞翔的影子

交换，重叠。灰尘是幸存者的讣告
飒飒地下落声惊醒了一只沉睡的蝙蝠

2019/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