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旧书废纸的老吴回老家了
他来了广东十五年
在教师村门口守候了五千多天
他走后大家很不习惯
门口缺少了那个敦厚的身影
那个朝九晚五比门卫还守时的人
那个坐在三轮车上啃故事的人
那个偶尔蹲在地上
与同伴车马鏖战的人
那个随叫随到
随时听命于使唤的人

不苟言笑的脸庞
辉映出古铜的实诚
讲好价就称，付了钱就走
遇到好心人施舍
他会急赤白脸较真
然后将妥妥的自尊捆扎起来
扛在肩上渐行渐远
脚下的探戈粗犷而稳健
惊醒一栋浑然入睡的灵魂

当我们这些教书匠
随风随水 春风得意
开着轿车，光鲜出入的时候
老吴就好比轮胎旁
一块不幸的石头
当我们被合格率优生率
以及晋级升职这些砖头
压抑得失去自我的时候
就会生出做一回老吴的妄想

老吴认定教师村是棵根深叶茂的树
他的同伴像走马灯一样一晃而过
而他却将自己从父亲守成了爷爷
将苦涩的寂寞打磨成温润的月亮
将干瘪的肚囊化为经纶满腹
将守株待兔的无畏雕塑于人们的记忆

老吴，你在老家还好吗
听说你在县城开了一爿书店
装满了十五年掏到的金银
据说你只借书不卖书
书店坐满了啃宝贝的雕塑
他们是大吴小吴和小小吴
而老吴你浑浊的眸子里
滚动着甜蜜的泪珠
                                                                                                             2019—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