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多像一棵苹果树
                     (外二首)



苹果红了
叶子也到落的时候
卸下重负，长长短短的枝
如稀疏的头发，在渐冷的秋风里晃动
似乎轻松了一些
但也有点清寂



与一枚苹果相遇



浑圆，饱满，色艳
这应该是一只幸运的苹果
在它尚是花朵的时候
其他许多苹果花被一场风雨打落
它还留在枝头
在它长成幼果的时候
其他许多幼果，要么被一条虫子暗算
悄然坠落
要么被一双疏果的手摘掉
就像妇产科一双戴橡胶手套的手
从一个年轻女性子宫里摘除
未成形的胎儿
而它仍然留在枝头原来的位置
在树枝晃动过后，继续生长
直至被套袋，被重点呵护
如同少女的乳房渐次成熟、丰挺
拱开绿叶的遮蔽
也因了我的幸运
坐一辆长途汽车侧翻时
我能从喊叫的人堆里翻出来
身上没有一点擦痕
许多同龄人，甚至比我年轻的人
或死于疾病，或死于灾祸
而我还活着。2019年10月14日
在德美现代农业示范园
我才能与这一枚苹果相遇
以彼此成熟的光芒
互相映照。现在，我捧着它
如同捧着秋天圆润、光洁的脸
但我舍不得在它光滑的皮肤上留下
贪婪的齿印
我怕甜过之后就没了
像我以前遇到的爱情
一经历，就变成往事

苹果树上，只有不多的一些苹果被允许成熟

苹果树开出满树繁花
但有多少会留在枝头?
即使不被一场接一场风雨
甚至冰雹打落
有很多，也会被一双疏花的手掐掉
而留下的苹果花，终于长成幼果
对成熟充满期待
仍然要经受风吹雨淋、病虫害考验
和疏果这道关口
于是，又有一批幼果
不情愿地被淘汰
一一就这样，一棵苹果树上
只有不多一些苹果被允许成熟
被允许走进镜头，领受赞美
它们很幸运，真的
仅仅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