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承认我的疑虑。
有时我觉得我在浪费我的一生。
                                                   ——切斯瓦夫•米沃什

一

从这头到那头，玻璃幕墙移动光芒
追随我，变幻自己的色泽
安装电视屏幕的公园，我从播放的纪录片中认出那个人
城市的辉煌，灿烂的政绩和林立的楼宇
好像一夜间发生的事情，我觉得不该这时候注视
生活的平静与火热，其实，一文不值
文明改变不了野心

再往前走就是一刻不停地流淌的江水
黄昏适合忘记，也适合回忆
仅此而已的日子，在这里，我是陌生人，是外来人
风景依旧，流水依旧
闪闪发亮的时光，什么也没增加，什么也没减少
人高马大的俄罗斯女人，牵着混血儿
在水边嬉玩，追逐自己的声音


二

水升起蓝色的雾，接着被掩饰的黄昏红充斥
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强权
循环的时代摇来晃去，无非是过去，与未来交替
走在路上，日子永远是新的
没有一种可以包罗万象的景物和文体
傲慢与卑微，邪恶与善良
共生共死。更没有什么绝对的自由
肉体的不毛之地，无法禁锢灵魂的反叛


三

没有名字的城市，我们是我们的信徒
石头街道，南来北往的人，都是一群糊涂人
百余年的建筑
只有在灯光下才显出一丝与众不同

假日，我什么也不寻找
呆在家里，在词语中流浪，在书页里掩盖自己的心计
街心公园的白桦树还要等待霜降
叶子才会变得金黄

而早早落叶的树，我不想提及它的名字
带着负罪感
隐秘本性，面对秋天，忏悔使命的羞耻，毫无意义
广场上，跳集体舞的大妈，我行我素

逛晚市的人，斤斤计较，枉费心机
加速的出租车闯过红灯，险些发生事故
扬长而去的笛声
是那么的尖利而悠长，咒骂声在转身后消失

阴谋家，与智慧无关
短促的黄昏，夜幕降临，霓虹定时亮起光的元素
月亮夺走星星的光芒，精细的黑从不放过任何细节
一个自然主义者，长叹一口气


四

灯光秀，在楼宇上变幻色彩
沸腾的人们欢呼雀跃
管弦齐奏，很美的乐曲，很美的光影，斑驳生活的单调
命运落在哪里，年轻人打开手机录下此情此景
朋友圈点赞的人唯心于某种心情
清晨，钟楼准时敲响钟声
打开窗帘，沉睡的梦还残留一丝余意
锻炼的人身体结实
清洁工扫净街道，黄色的制服让人感到亲切
一缕斜阳从楼宇间照出来
台湾速生杨叶片翠绿，不谙世事的风
摇动枝叶，破碎一地光芒
证人与律师各持一词，法官镇定自若，旁听者已心领神会
法院对面的大学，人声鼎沸
新学年的军训，挑剔姿势的标准
正午的阳光适合写一首诗，安放寂静的灵感
热忱的天气，给人以激情
剥离虚伪的谦卑，温顺的声音，顺其自然


五

夜行飞机在幽蓝的天空留下轰鸣声
似懂非懂的词语，留下遐想，远航的人沉睡其中
空置的小区
没有灯光，没有人影，寂静的花草肆意生长
建设高架桥的工地，灯火通明
加班加点。已是秋天，冬季就要来临
剩下的工期已经不多了
路上的车拥堵了二个多小时，晚饭直接改成夜宵


六

不如意的生活，并不算什么
活着，就不得不被日子推着往前走
无法后退的时间，是上帝有意而为，人类就像散养的精灵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也没有什么可得到的，一条又一条道路
预卜神明的协议

一个人的命运，孤芳自赏
漂泊流浪是一生的意义。车祸现场心平气和
拉克巴达大街对一切漠不关心
粗糙的大理石灯柱
贴满各式各样的小广告，散发着谎言
和词语的权力，耻于某种内容


七

穿着光鲜的衣服，我无法改变什么
我献媚我自己，与影子一起跨过警戒线
潜入黑暗的巷弄
穿过去，便是一处教堂广场，虔诚的人聚在一起
谈论上帝的情怀

再往前，就是江水拐弯处
那里有个水上平台，月亮常常光顾这里
月光覆盖潺潺流水
水中的云朵，犹如一个人的记忆，荡漾而去
朝圣虚无缥缈的远方
一日就像一生，漫长而短暂
黑夜和白天分裂某种痛苦和幸福，面对江水
顶礼膜拜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水中的影子沉默不语，却是我一生的见证人
2019.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