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上，你看到了什么

韦江荷


滩涂上，诗人一下多了起来
有人说起东台的条子泥，螃蜞
神境里的天际线，震旦鸦雀，黑嘴鸥，反嘴鹬
世界遗产名录一打开，盐城名号被镀亮了
大小李白杜甫们开始书写传世壮丽的诗篇

我一生就生活在滩涂的心脏，或距离就那么一点点
吃着盐蒿，摸着盐花，看父母痴望着白花花的土地
长不出麦穗，棉花，稻谷，伤心欲望。那儿人烟稀少
真的，一眼望去，想见个人都难，见着人胜比见着亲人
唯有一点是最多的，海风，芦荻，无处藏身的野兔
唯有一点是最多的，不屈的号子，赶海的孤魂野鬼
唯有一点是最多的，灰暗泛白的盐碱地，潮涨潮汐

蓝天白云是常客，惊心动魄的轰鸣更是常客
淤积的混蚀，天地相连，一盏盏微弱的灯时隐时现
南黄海一点点向东龟缩，海底这才一点点重现天日
淤泥一陷就可半身不遂，生存意识那么强烈不息
哪怕盐债满身满脸，哪怕一小兜泥螺，海蛏，蛤蜊
男男女女，纵然身临灭绝之灾，也要献上一腔热血
那时候南黄海美吗，说美是扯淡，靠海吃海只为活命

我厌烦了太多粉饰的诗人（尽管后来我也写上了诗）
告诉我，写了几首鸟诗，你就妄称是“滩涂诗人”啦？
你看见过如蚁的人潮一年年筑坝筑堤吗？
你着见过张謇带着一拨又一拨沿长江北上的凄凉吗？
你看见过为了改良土壤，淡化海水，
宁愿干裂着喉管也要把一桶水，一杯水，一滴水省给滩涂吗？
你看见过庄稼长起来了，烟囱也长起来的不息抗争吗？
你为无数条明管暗管向大海倾倒断子绝孙的罪行
仗义言辞，奔走吶喊过吗？
你没有。我也没有，我们谁都惭愧内疚。
可我们扯着嗓门，睁眼说尽瞎话，赞美无度

多灾多难的大海，滩涂，叫得上叫不上的各种鸟儿
千载难途的世纪，在你们I遭遇万劫之后
我终于看到了人类良知的灵光一闪
从此世界给你们重建了家园
从此人类的福祉又换发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