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他
爱上了厨房
 
他一个人
快乐地絮絮叨叨
一道菜的佐料、搭配、火候
 
“从南湖水岸到花板桥菜市场，
采购好一天的食材，
到我父母的锦锈河山，
就开始创作。”
 
树叶在朝阳里醒来的那一刻
他拎着篮子
奔赴在一个人
也是许多人的赤子之路
 
他做的五花肉烧水鱼
每一道工序
也是一个爱的方程式
 
他从早市挑选的莴笋和藕尖
饱蘸着亲恩的汁液
闪耀到餐桌上
 
头发花白的父亲
眯缝着眼
费力地夹着菜，母亲像孩子一样
盯着半碗米饭却不动筷
 
他们也是全天下的父亲
母亲
 
我也进去过母亲的厨房
灶火升腾
欢乐洋溢的厨房
悲伤涌动的厨房
 
冬日里我搓着手
在厨房里和母亲私语
那些被我喂养多年
噬咬心头的虫豸
被母亲手中的酱醋碗碟轻轻放下
 
雨水时节的厨房
水也在锅里翻滚
母亲的双唇凑近
发烫锅勺中的一片笋
慢慢咀嚼着，点头
她在帮我们一点点去掉生活的涩
 
母亲，原谅我
夏日的某个午后
我才从头顶星河的幻梦中
醒来
 
才读到
这些年您笑看我的目光里
藏着一抹黯淡
 
不，我其实一直知道
当我写下：
爱的勺子
握在您肿痛的手掌里
一天比一天摇晃、笨拙……
 
我也领受到它
全部的烽火年月
和它脊背上的凛凛寒光——
最温柔的爱，痛击着一个人
寒冷的心脏
 
母亲，还不算太晚吗
月夜的一扇门后——
我终于第一次
弯腰拾起
地上那捆冒烟的柴禾
2018.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