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山羊
牧羊多年的爷爷
每一只羊羔落地,都眼落星辰
喂草、剪毛、放牧,光阴皎洁
七月的雨水开始扑打矮矮土墙
山羊从山坡回来,羊毛湿透
被雨淋湿的还有爷爷的满头白发
和落在脚底,踏进泥地的七十八年
2018年7月20日
写在一月一日
其实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宿舍的灯在十一点半准时熄灭
窗外人群涣散,没有明月
我合上电脑
按照昨天的剂量吞下一把药丸后
又按去年的招式和他们一一挥手作别
2019年1月1日
草民
在通往春天的路旁
我甘心做一株低矮的蒿子
或者比蒿子更低矮的野花、野草
并借此,匍匐在命运的刀刃上
守望我散落的坝子,和村庄
村庄坐南朝北,我背靠人间山水
扎根在祖国西南方的田垄
长出根须,子叶和小小的果实
村庄坐南朝北,日子开始变的红润
在哀牢山,我是土地矮小的儿子
草民是祖辈的名字,也是我的名字
2018年12月12日
火车从南开到北
我想,今夜
一定有一列火车从南开到北
经过高山、湖泊、河流、和戈壁
开进平原,停在我小小的站台前
下车的人说,天已凉了,树叶枯黄
上车的人说,前路通畅,有月光撒下
这月光不用想,也与你有关
这些年,在许多月台都有你的足迹
我已习惯。在这条奔波的路上
拉客的、拉煤矿的、拉蔬菜水果的火车
都只是暂时停靠,你我也是
一辈子,我们身体里的火车都会疾驰
所以我们马不停蹄的奔向雨雪,风霜
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站,下一程
直到我们视线模糊,口齿不清
直到我们血液和外壳一样锈迹斑斑
直到我们耗尽余生。哦不
我想,我们也曾经遇到过
就在那条小叉路上,天空很蓝
我们相互鸣笛,然后各自开向远方
这样,足矣
2018年10月18日
路途遥远
又过了一个季节,霜叶已寒
你远在远方,千里之外
你知不知道,秋风很烈
岁月也是,从不优柔寡断
在你音讯全无的日子里等待
她几乎贯彻我的血液和肌肤
一次次顶风作案后
我这颗黄叶般小小的心啊
早已开裂干涸,摇摇欲落
可我仍不相信树叶会不明不白的黄
月光也不止为一个人而白
一颗心也不该无缘无故就缺了一块
但一些未到达的事,确实早已安排妥当
今夜的风,今夜的月,为你辗转的路程
路上的车马,都影映你的身影
包括你身藏的光芒,她照耀着我
让我不会感到寒冷、孤独、和荒唐
让我在赶去见你的的路上,马不停蹄
2018.10.25
啊卢
晚安,啊卢
和你刚道完别,风声就紧了
庆幸的是,还能看见星辰
和星光下通向你的道路
不幸的是,只能看见星辰
我还在路上,半个冬天已耗尽
我们都在尘世的案板上被劈成了两半
所以一次次的挑选和磨合
只为将自己拼凑完整
而你,正是我身体里缺的部分
如夜色里缺的清风、明月
如清风明月下缺的写诗人
如写诗人眼里缺的你的倒影
这都是不完整的,残忍的
因此一些无关风月的事,变得重要
比如送你,比如和你走在路上
比如你小心翼翼喊出我的名字后
又小心翼翼拉住我的手。走了一路
我没看见月亮,也不知夜色如何
只知道,能送你回去是一种幸福
能和走过来路,也是
2018年11月28日
二十四点
已过了二十四点
街道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狗吠的声音摇摇晃晃
从山脚飘来,一起飘来的还有
贺兰山上石头的方言。夜色里
石头用方言交谈、祷告
用方言向天空请求一场白雪
已过了二十四点
天越来越寒了,没有月亮
父母在洗净身藏的尘土后
就睡去了
只有走廊上的灯还亮着
从我六岁那年起夜摔下石坎起
这盏灯已经亮了十三年
已过了二十四点
与你有关的事情,渐渐熄灭
只有一些路灯还混淆于星辰中间
我不说话时
风声是轻的,你的脚步声也是
可我一喊你的名字,风就大了
天开始生育黎明,你的脚步声很轻
2018年11月30日
橘子
不要怪一颗橘子苦涩
你能感受到的苦涩
只有浅浅的一层
立在果肉中间
而你感受不到的苦涩
藏在一颗隐匿而细小的心脏里
伴随着橘子一生
2018年12月7日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逃亡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逃亡
也一直在穿过人生的关口
奔向下一个关口,和车站
其实车站不多,我极少停靠
更多的时候我总在路上
因此一些山水,和赶去看山水的人
并不能使我分心。只有
偶尔的一只蝴蝶会让我误入歧途
让我甘心压低身体里火车的轰鸣
刨开抵挡风霜的外壳,敞开心房
与你长谈或者什么也不谈
不谈也罢,在逃亡的路上逃亡
我说不清前世今生的罪孽
只能将与你坐下,吃酒
归为逃亡计划中的一部分
或者将与你坐下,吃酒
归为对逃亡的一场告别
2018年12月7日
长江的一条支流
住在长江的一条支流边
水流平缓,两岸青山浩荡
来自远古上游的马蹄声、厮杀声
决堤声。落进水里,沉在浅湾
化为江中的白暨豚,中华鲟和扬子鳄
住在长江的一条支流边
沿河撑船而下,一日千里
山峰连绵不绝,沃野无边
江水总把我往开阔的地方带
往烟雨江南,和下游的一个村庄带
住在长江的一条支流边
水将聚拢,历史没过河堤
我的眼里长出谷子,小麦和土豆
水将聚拢,万民俯首称臣
我的血脉里形成河流、山川和祖国
201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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