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娃没有小目标
他不需要挣一个亿
远娃有个大野心——
活到四十岁

那天也是春天的日子
玉兰花正举着一个个白色的拳头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说，一定可以再活四年

躺在西南医院肝胆科病房
三十六岁的远娃说他很有信心
背着医生正在服用偏方
炖着吃，煎着吃，烤着吃
吃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已经吃了很多天
以毒攻毒，感觉开始有效果

为什么是四年？远娃说
肝癌晚期活过五年，不现实
但是自己底子好
更没做过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
四年绝对有信心

四年，女儿中学就毕业了
抱不抱得成外孙也无所谓了
四年，妻子该学会经营了
那个小药店可以继续开下去了
四年，房贷也差不多付清了
城里就有她们母女的根了

远娃是个独子，从小在山上放牛
后来打工做点小生意，日子风平浪静
他说，母亲守寡几十年太不容易
还得给老人准备点养老钱

那个春天的下午远娃春光满面
他用力握着我的手
就像在为我加油——
你必须有信心！活到四十岁

他没度过三十七岁生日，离世前
他要去看看真正的大海
踏着三亚湾的沙滩，浪一层层
涌来又一层层退去
他捧着海水吞下很大一口
就像过去喝酒一样豪情
他说，真的是咸的呀
那海水就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远娃去公墓挑选未来的住房
不谈什么户型，他满意中间的位置
他说这里就像小区，左右都是邻居
他拒绝回乡土葬
他喜欢热闹害怕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