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纪事
张红伟

楼的西南角停着一辆水泥灌车，它的屁股后
一辆泵车低吼着，沉闷的低着头
象似一头老牛在爬坡，几个四川女工来回穿梭，象枝头的八哥
大声鸣啼，楼的板面上，几个矮男人
脚穿高腰胶鞋，一个抱着泵管，象支木偶左右摆动
灰黑的混凝土从管口流出来，溅满瘦俏的脸庞
一个拿着振动棒使尽的插进去，拨出来，插进去，拨出来。如转动的机械
衣服上的水泥斑如同水彩油画，这些高贵的艺术家如莫奈和梵高
七月的火球烈烈滚过，如印刷机不断复制这些向日葵一般吃土豆的人
电锯声撕心裂肺，电锤如同摇滚架子鼓，一声紧逼一声
旁边楼道里，几个陕西工人，黝黑的脸上，堆满五十多年的皱纹
涂满污渍的安全帽黄色已变得浅薄，他们正撅着骨感的屁股
狠狠的用一把大锤，敲打墙角凝固的水泥，象只笨拙的小企鹅
而绑扎钢筋的人，来自祖国的赣南和皖北
他们蹲在钢筋网架上，像一个个吐丝的黑蜘蛛在蠕动
一个河南后生，站在外架上，把一根一根钢管搭接起来，灵利如猴
东北角砌筑的工人，手机正播放汪峰的春天里，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夕阳照着这一群天南地北的人，照着这日渐臃肿的楼群
西北角一排彩钢棚前，停着几辆乌鸦一样的奔驰，额头雪亮雪亮的 
像一个总经理正在休息，远远地有几辆电摩在拐角呆着，如几只鹦鹉
塔吊长长的臂膀，横亘在半空，时代的雕塑
像天空的钓鱼竿，头上一朵白云，像斗笠
围墙外城市干道穿过繁华，穿过远处的红尘
一个一个甲壳虫拥挤在大马路上，像是繁忙的交配季节
中间不断的有人的声音翘起尾巴，像是尖叫，像是快慰
远方不可靠的地平线随着高楼起伏，往事和云烟纷纷向后疾驶

2019/7/11